第四十四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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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这么笃定?

云安澜笑得胸有成竹:“因为, 将来你若有一个女儿, 你绝不会乐见她从一生下来, 便注定只有困在后宅做夫君的金丝雀这一条路可走。”

她自来笃信, 这位小舅舅, 与另两位舅舅, 是决然不同的。

他见过他的母亲司苓是如何在四方宫墙的逼仄下无路可走;他也见过战神叶遐是如何豪烈的血尽原州城头。他见过中原的姑娘过得人不像人, 如今又见过了团山的姑娘活得如何意气风发,自在飞扬。

最重要的是,他与她承同样的庭训, 有同样的热血之心。

“母亲总说我太年轻,可她忘了,长风楼里挂着画像的那些曾披荆斩棘的男男女女, 他们在抵定天下之时, 比你我如今这般年纪,也相去不远。”

惟有少年之赤忱热血, 才会有如此决然破旧立新之孤勇。

女儿吗?

李崇琰抿住唇角不合时宜的笑意, 以指尖不疾不徐地轻叩茶盏外壁, “所以你的打算就是, 一个没有兵权的郡主, 与一个被闲置的皇子, 弱弱联手,凭借满腔少年意气去行大开风气之事?那么,你这颗热血的少年之心, 又能沸腾多久?”

她所谋之事太大, 甚至不是举兵打一仗就能解决的。

云安澜自己心中也清楚,如今新学在中原流毒已深,连那些饱受毒害的女子都几乎将之视为理所当然的正统,要改变这个局面,不是龙椅之上换个人就能解决的。

“我知道,这很难,”云安澜望着他,目光澄澈坚定与他如出一辙,“十年不成,那便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若然到你我死时仍未成……还会有下一辈,再下一辈。只要你我起了这个头,便必定有无数少年之心会在热血中醒来。”

如此,终有一日,这大缙天下必定会成为它原本该有的模样。

她知道,她将行之事在世人眼中或许狂妄、疯魔、螳臂挡车,可她不会回头。

她不怕前路艰险,不怕身后骂名。要除新学之毒,必定会历经无数非常之局面;若有牺牲,可自云安澜始。

修长的五指稳稳贴上青瓷茶盏温热的外壁,李崇琰举盏含笑,不轻不重地唤了一声,“云安澜。”

云安澜挑眉,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了他眸中神情,同样执盏以对,却止不住指尖轻颤。

他,会给什么样的回答?

两只青瓷茶盏的边缘轻触,细细清清脆响中,李崇琰轻声带笑——

“愿你我,永远少年。”

云安澜缓缓闭上眼,笑容如释重负。

愿我们永远热血,永远豪烈,永远心怀为“大人们”所不齿的傻气雄心。

愿我们,执长戈涤荡天下之不平,提朱笔唤醒世间之蒙昧。

愿我们,永远是少年。

****

叶逊生辰寿宴翌日,四家家主便一同面见了云安澜。

云安澜只说陛下怕李崇琰身边少人伺候,特地遣了两名侍女命自己给他送来,想顺便在团山玩上三五日再回原州。

此话一出,叶逊冷笑的眼神让李崇琰心中一抖,当着另三位家主的面大谈私事又不符合他行事的准则,于是只能默默在心中将云安澜殴打了八百十遍。

虽说团山被弃置已久,但毕竟还未到自立旗帜、占山为匪的地步,云安澜这话说得轻描淡写,面子自然要给。于是四位家主便委婉划定了一些禁地范围之后,一致表面热情地恭迎了武安郡主莅临团山。

云安澜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李崇琰倒险些被怄到吐血。

因为叶逊出议事堂时刻意经过他面前,极低声地冷笑着丢下一句:“殿下可以抽空准备一下给融融的新婚贺礼了。”

若不是念在他是顾春的亲舅舅,李崇琰只怕当场要跳起来打人。

哪来的贺礼?!宾客才送贺礼,没听过新郎送贺礼的!这老狐狸是明晃晃的恐吓谁是?

满心毛焦火辣的李崇琰忍无可忍,再次趁月爬墙,果断摸上了顾春的阁楼。

那时顾春正在窗前伏案写稿,陡见眼前出现一张脸,险些抓一把银针就糊他满脸。

怕惊动楼下的叶行络,顾春只能由得他越窗而入,同时压低声音轻啐:“你又在闹什么毛病?”

李崇琰直接将人抱起来按坐在自己腿上,委委屈屈地拿头蹭在她肩窝,“你去跟老狐狸说清楚,说你除了我谁也不嫁!”

他这蹭来蹭去的闹得她直躲,却又忍不住笑:“什么呀?没头没脑的。”

李崇琰趁机开始告状卖惨:“老狐狸恐吓我!不让我开口解释!还不要脸地想将你嫁给别人!

于是从叶逊让他准备贺礼开始倒着往回说,又说了云安澜的事,当真是竹筒倒豆子,半个字也没漏。

他说得苦大仇深,顾春却听得一双美眸弯成月牙。“我还是别说吧,这样就不耽误你坐拥两名侍妾,你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