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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离团山屯军第二次进山练兵的时间已不足十日, 又逢定王府开府建制, 加之李崇琰昏迷不醒好几日, 因此他其实是很忙的。
好在顾春也不是个需要人时时陪护的人, 一上午遛着李崇琰在宜阳城的坊市间将需要采买的东西都买好, 又一道在外吃了午饭后, 便赶着他回去做事。
李崇琰原本打算先将她送回东郊叶宅, 可她忽然想起彭掌柜托花芫带的话,便残忍拒绝了这个温情的提议,自己独自去了西市的魁星街。
青莲书坊在宜阳新开的这间铺子显然比屏城那间大得多, 门面气派、招牌显眼,站在魁星街街口一眼望过去就能瞧见,完全不必费心找寻。
顾春先在铺子门口朝里打望了一眼, 见店中有三名伙计都在忙着招呼客人, 柜台后也没见着有掌柜,便决定自个儿在店中的书架前晃晃。
找到专放各式话本子的那一个书架, 她惊喜地发现自己的书全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霎时心中喜滋滋, 随手抽出一本崭新的《将魂传》来翻了翻。
油墨的清香扑面而来, 那些原本她烂熟于心的字句被方方正正印在纸上, 瞧着竟格外神气了。原本只是随意翻看着等待店中伙计空下来, 可她翻着翻着居然就看入迷了,简直忍不住要击节赞叹,为自己大声叫好。
啧, 我怎么就这么厉害呢?诶, 这句……太精彩了!这么精彩的句子,我当时是怎么想出来的?哎呀呀……
顾春越看越满意,全然不知此刻自己面上的神情是多么傻气。
“……姑娘您好眼光啊,”不知何时凑过来的一名伙计搓搓手,热情地笑道,“这本《将魂传》可是咱们青莲书坊今年卖得最好的一册话本子呢!这都重印好多回了,还是供不应求!”
“真的呀?”顾春眼儿亮灿灿,感觉自己快要飞起来似的,“这书这么好?”
她暗戳戳地享受着一种名为“我知道你在夸我,你却不知道你夸的人就是我”的愉悦,静候这位伙计再多夸些。
伙计倒是半点不叫她失望,全力以赴地吹捧了此书之惊才绝艳,在中原各地造成的巨大轰动,并拍胸脯保证此书在京中几乎是人手一本云云,直吹得顾春差点乐晕过去。
不过,当他吹嘘到“连文渊阁的大学士都让门下弟子精读此书”时,顾春就有些没耳听了。
她还没傻到忘记自己写的只是小话本子,文渊阁的大学士怕是疯了才会叫门下弟子精读话本子。但她也不戳破,只笑着点头,仍是认真听着。
伙计显然也是个见多识广的,见她的神情未变,也知自己牛皮吹破了,便转口道:“实打实的说,这本子确实精彩,咱们东家还特意挑这本子排了戏,由名满中原的反串武旦厉连胜厉老板担纲,自打几个月前在京中开了锣,那当真是场场爆满、座无虚席的!”
“唔,这个事我也听说过,”顾春点点头,略有些遗憾,“可惜咱们在宜阳,也看不到这戏。”
伙计笑道:“看得到看得到,厉老板已经带着戏班子自遂州往咱们宜州来了,下个月十二那日就在宜阳城开锣,从八月十二到九月初一,每三日就会演一场,届时恭迎姑娘来捧场啊!”
顾春正想问到时戏台搭在何处,就听到彭掌柜的声音——
“哎呀呀,财神来了。”
“彭掌柜,”顾春被他这称呼闹得讪讪的,回头冲他尴尬笑,“您这话说得……我就有些接不住了。”
彭掌柜乐呵呵笑着,向她引荐了宜阳这间铺子的黄掌柜。黄掌柜是个面容清癯的中年人,同样是笑脸迎人的模样,对待顾春这棵新晋摇钱树的热情态度,比彭掌柜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位掌柜热情地将顾春迎进了里院。
原来宜阳这间铺子是连后头的一整座大院子也买下的,还专程搭了戏台,也给几位正当红的作者特地备了书房。
黄掌柜笑道:“听彭掌柜说,姑娘如今已随家迁居宜阳,那今后交稿也不必再跑屏城,就交到这里便好。往后姑娘来时便在这间特意为您备下的书房与鉴稿先生面谈,若平日里想过来坐坐,或愿意在这里来写稿,那老朽也会派人给姑娘打点好一应杂事的。”
小扑街顾春自进了这行就没得过如此礼遇,简直头顶都能开出花儿来。
黄掌柜又恭敬奉上了几张厉连胜的戏票,请她在八月十二那日携家人前来观看《将魂传》在宜阳城的首演。
听彭老板补充说,如今厉连胜的戏在中原可谓一票难求,顾春便道了谢,将那几张戏票妥帖收好,表示自己一定会来。
“对了,上回老朽同姑娘提过,”彭掌柜道,“咱们东家原本是要随厉老板一同过来与姑娘会面的,可东家近期临时有事脱不开身,便特地安排了手下的大朝奉来与姑娘磋商往后的合作事宜。东家托老朽转达歉意,还请姑娘万勿多心啊。”
顾春笑笑,“不会不会。”
于是将会面的日期定在八月十二的午后,又闲叙了一番后,顾春便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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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来二去的,就到了申时。
从青莲书坊出来后,原本该直接回家的顾春实在忍不住这满心欢喜,一路带风地就改往定王府去找李崇琰分享这喜悦了。
进门后向德叔一打听,说李崇琰午后一回来便被隋峻请去州府的官学,也是前脚才回府来的。
顾春怕打扰他们的正事,忙又问德叔:“隋峻与他一道回来的吗?”
德叔摇摇头,笑道:“殿下自己回来的,此刻正在书房呢。”
一听他是独自回来,顾春才放了心,满面开怀地奔到书房去了。
推开书房的门,见李崇琰果然独自坐在桌案后,顾春噔噔噔几步小跑过去,笑成一朵花儿,不管不顾地朝他怀里一坐,搂着他的脖子“吧唧”在他唇上亲了响亮的一口。
从头到尾一脸懵懵然的李崇琰看着她乐得眉毛都快飞上天的模样,有些尴尬地垂脸清了清嗓子,无奈地哼哼笑了起来。
“你那什么表情?”顾春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忍不住又笑了,“你也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高兴呀?”
李崇琰面上飞起一抹奇怪的红云,垂脸忍笑忍得肩膀直抖,半晌没法儿说话,末了只能弱弱抬手指了指房梁。
顾春抬头,傻眼地看着房梁上黑乎乎只余一对眼睛在外头的冯星野。
虽只有一对眼睛露在外头,可冯星野的尴尬却是一览无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