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一,我去火车站买回学校的车票。民工往大城市返的热潮还没过,售票员告诉我,五天内都没有去H市的车票了,连站票都没有。
可是,在这个家里,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了,脑子一热,我问:“有去D市的车票吗?”
她一查,说有,但是是慢车,要开三十七个小时,而且只有站票。
我毫不犹豫地把钱和学生证递给她:“买一张。”
我手里攥着正月十二下午五点出发的火车票,昂着头回了家。
晚上,我向爸爸开了口,问他要学费。他死死地盯着我,说:“你不是很有本事吗?你可以找那个残废给你付学费啊!你不是已经和他同居了,还来问老子要什么钱!老子的钱是将来给陈诺读大学用的!”
“算我问你借的。”我淡淡地说,“陈诺的学费和生活费我会负担,我自己的生活费我也自己承担,请你把学费借给我,好吗?”
他没理我,哼了一声,转身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我起了床,发现枕边有一个信封,裏面装着几千块钱。刨去学费,还多了一千五百块。我手里抓着钱,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默默地收拾了行李,午饭后,我对着客厅里还在闷头喝酒的爸爸说:“我回学校了。”
他惊讶:“你这么早开学?”
“我在兼职,要早点开工,已经买了火车票了。”
“……”
“那我走了。”我转身换鞋,准备出门。
爸爸突然走到我身后,他拉过我的手,低声说:“小桔,你能不能答应爸爸,回学校去和那个残……残疾人,分手,爸爸也是为了你好啊。”
我回头看他,咬了咬嘴唇说:“爸爸,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他松开了手,喝得潮|红一片的脸颊上,又起了些愤怒的神色。为了避免再和他有正面冲突,我赶紧拎起行李出了门。
走到楼下,我听到陈诺在四楼窗边叫我:“姐姐!姐姐!”
我抬头看他,小笨蛋明显哭了,哑着嗓子在那儿一边挥手,一边喊:“姐姐,我会想你的,你要多打电话回来啊!”
“我会的,小诺,再见。”我也朝他挥挥手,转身往公交车站走去。
上车前,我去了趟超市,给自己买足了一路上的食物饮料,还买了个折叠的小凳子。
我的思维一直有些混乱,直到登上去D市的列车,我的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才能有多一点的时间思考这几天发生的事。
我没有告诉叶思远我的行踪,因为我自己也没有想好。拿出车票,我看着红色纸片上那个目的地的名称,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许在做一件很疯狂的事。
可是,这样疯狂的事我又何止只做了这一件?透过车窗望向远方,我不知道,这三十七个小时的旅程结束后,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列车满员。
不仅满员,连过道和车厢连接处都挤满了人。我带了一个手提行李包,请一个大叔帮忙,挤着塞进了行李架上。在几个打工妹打工仔的座位边,我拉开小凳子坐了下来,背靠着他们的座椅背侧面,将双肩包抱在了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