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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出了事?”凌千帆狐疑道,常医生笑答:“是啊,刚才我们正聊起一个手术,想让他做我助手,好像是女朋友打来的吧。”常医生因杨越是凌千帆专门介绍过来,要他多加提点照顾,此时也格外热心,“可能有什么急事,我临走前还听到他打电话订晚上回大连的机票。”

“女朋友?”凌千桅急急问道,“他来医院后认识的吗?”

“不是,杨医生在医院不大和人来往,一门心思扑在临床病人身上,我听声音像是女人,又说家里的事情,猜是女朋友吧……”

凌千桅正欲继续打听,却被凌千帆打断,匆匆和常医生告辞。下楼时险些一个踉跄,像是想到什么,又觉不可思议,即刻打电话到航空公司查机票,却得知今晚到大连的航班已满,再查乘客名单,并无杨越在内。

大连。

不知为什么,他脑子里忽闪过一个念头,那个给杨越打电话的人,应该是贝菲。

另一个更为惊骇的念头是,他觉得杨越回大连要找的人,是许明智。他自己也无法解释这几者之间的联系,然而不知为什么,这样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姑妈最后的电话里,似乎根本不记得许明智是谁,那时他以为姑妈是故作姿态,并不肯承认她曾对贝菲做过的事,现在想想却未必。

他忽然觉得自己陷入一张巨大的蛛网,四面八方若有似无的线索,丝丝蔓蔓,把他越困越深。这条丝不知从何而起,因何而来,他还未想到根源,已听凌千桅嘀咕:“算了,哥,我们回去吧,我去找阿寒表哥吃饭,不妨碍你们二人世界了。”

“不,我有点事。”他眯起眼,窗外灰蒙蒙的,北京的春天总是飞沙走石,仿佛要很小心才能认清前路方向,“你去找贝菲和阿寒吃饭,说我有点急事,”他声音冷下去,连他自己都未发觉,“不要和贝菲提起杨越。”

这是第几次来大连?

同样的天空,同样的海风,同样的街巷,只是……物是人已非。

连夜驾车赶到大连,正是晨曦微亮,天边泛着鱼白,路灯光芒里都渗着春寒。透过楼梯间的窗洒过来微薄的晨光,拖出他长长的影,敲开许家的门,许明智看到凌千帆,初时是些微的错愕,随即便镇定下来。

“凌少啊,早,请进。”

他依旧身形不稳,却是目光如炬,混不似上一回的浑浊无光;他脸上的皱纹如昨,却是道道如斧凿刀刻。凌千帆只觉得面前这张脸,和多年前许隽给他看过的照片上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面容,渐渐地交迭重合。

除去那鬓边的白发、额上的深纹,余下的那些,已是毫无二致。

他给凌千帆沏上一杯茶,凌千帆朝房内一瞥,门口正放着收拾好的行李箱包,冷冷哂道:“许叔叔这是准备去哪里?”

许明智摊开手笑笑:“我听说过新闻了,你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凌千帆心都凉了。

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已足以证明他的愚蠢——他根本就是早有准备,所谓凌玉汝胁迫他去劝贝菲退出,亦是天大的谎言。他这样容易就骗过了他,骗他相信一切是姑妈所为,骗他差一点要和家庭决裂。这一趟来大连,究竟是为了什么,这就是他苦寻千里所要追求的真相?

许明智没有这样的能力,他想,极艰涩地问出那句他并不想问的话:“贝菲……她也知道吗?”

许明智摇摇头,凌千帆猛地舒了口气,全身放松下来。许许多多的问题,毫无头绪,找不到答案,然而只要和贝菲无涉,他便可寻得最后的安慰。

“你恨我姑妈,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怎么能对贝菲下得了手?她是你好朋友的女儿,她和许隽是好朋友,你不过养了她两年,她却照顾了汪阿姨整整十年——你怎么下得了这个手?”

许明智颊上肌肉微搐,低着头默然不语,许久后才抬首微微笑道:“我女儿已经死了,可是你和她都活得好好的。对凌少来说,还有什么事能比这个更痛苦?”

凌千帆绷直着身子,狠命地攥着皮质扶手,屋里每个墙角都散发出破败腐朽的气味,令人作呕。他一抬头,竟见到大门边的墙上,悬着新镶框的全家福:许隽明媚灿烂的笑脸,汪筱君温柔和蔼,许明智意气风发——三张不同的笑脸,竟幻化成长着毒牙的蝮蛇,缠绕着他的躯体,噬咬着他的脏腑,那毒素又渗入他的血里,寸寸地蔓延开来。

他心裏有千种恨、万种仇,催促着他把许明智打入万丈深渊,让他历经千劫,永难翻身;可只有一个理由,让他再难在这重重悲剧上添墨加彩。

许明智是许隽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

他没有问许明智收拾行李要去哪里,他不想问,也懒得去问。临别时许明智欲言又止,最后说:“贝菲这孩子,是我对不起她,凌少你……”

他冷冷掐断他的话:“我会好好照顾她,不劳你操心。”

走出许家所在小区,抖落一身的雾水,到小区对面去取车,转头出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向小区里走去。

瘦削,单薄,隔着条马路,仿佛还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药水味道。

杨越。

许明智摇摇头,凌千帆猛地舒了口气,全身放松下来。许许多多的问题,毫无头绪,找不到答案,然而只有和贝菲无涉,他便可寻得最后的安慰。

“你恨我姑妈,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怎么能对贝菲下得了手?她是你好朋友的女儿,她和许隽是好朋友,你不过养了她两年,她却照顾了汪阿姨整整十年——你怎么下得了这个手?”

许明智颊上肌肉微搐,低着头默然不语,许久后才抬首微微笑道:“我女儿已经死了,可是你和她都活得好好的。对凌少来说,还有什么事能比这个更痛苦?”

凌千帆绷直着身子,狠命地攥着皮质扶手,屋里每个墙角都散发出破败腐朽的气味,令人作呕。他一抬头,竟见到大门边的窗上,悬着新镶框的全家福:许隽明媚灿烂的笑容,汪筱君温柔和蔼,许明智意气风发——三张不同的笑脸,竟幻化成长着毒牙的蝮蛇,缠绕着他的躯体,噬咬着他的脏腑,那毒素又渗入他的血里,寸寸地蔓延开来。

他心裏有千种恨、万种仇,催促着他把许明智打入万丈深渊,让他历经千劫,永难翻身;可只有一个理由,让他再难在这重重悲剧上添墨加彩。

许明智是许隽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

凌千帆没有问许明智收拾行李要去哪里,他不想问,也懒得去问。临别时许明智欲言又止,最后说:“贝菲这孩子,是我对不起她,凌少你……”

凌千帆冷冷掐断他的话:“我会好好照顾她,不劳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