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没有如果(1 / 2)

左小影麻木地摆弄着手机。

已经将裏面的联系人翻了好几遍了。

她想给人打个电话说些什么,却发现无人可打,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有人说,每个人的手机里都长年存着一个电话号码,不管是丢了手机还是丢了卡,这个号码永远都记得。但是这辈子都可能不会再打电话或发短信。好比流年里永远不会失去的某种颜色,小心谨慎,秘密地藏在心裏最深最柔软的地方,有的时候薄凉,有的时候温暖。

左小影的手机里就有这样一个号码,一个看了就会觉得心裏隐隐作痛且会影响情绪,让人十分烦躁的号码。

这个人的名字在她心裏十年了,从来不曾忘记,也不敢想起。

他叫舒桐。

左小影很想编个短信跟舒桐说点什么,思考了很久,却不知道能说点啥。时间过去太久了,整整十年了。当初该说的没说,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了,就算现在想说,也可能是无话可说了。

想了想,她给薄雪打了个电话。

是的,每个人的手机里有一个一直存着却从来不会打,看着都会心痛的电话号码,也一定会有一个看了就会觉得温暖的电话号码。

想到薄雪这个丫头,左小影的嘴角挂起了宠溺和温暖的笑容:这个孩子啊,真是让人省心!

这种事本来不该和薄雪这个小丫头说的,但是左小影实在找不到人倾诉,何况薄雪一直都是她的倾听者。这些年来,薄雪不离不弃地陪着她——当然,两个人是相互陪伴的。

左小影现在遇上了有生以来最大的麻烦。

八天前,她旗下的一家夜总会的一个员工,将自己反锁在男厕所里,被人们发现时,这名员工已经死亡!经公安部门鉴定,出了个什么鉴定结果叫“非他杀”。

什么叫非他杀呢?

你不能说他是自杀,因为你一说,人家家属就急。但是至于他是怎么死的,他们心裏都大概有了个数——应该是他偷偷注射的药物过了量。

他还算是个不错的老员工,今年二十八岁。三天前,他老婆刚生完孩子,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没出院。后来又听说他的老母亲病了,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他复工第一天,就出事儿了。

外边来闹事的人已经围在大厅里整整七天了,上百个人,一看就是专业的队伍。都说开夜总会的老板后台硬,但是她没有后台,所以她被这群人困在了裏面。

出来十年了,左小影没有后台,一直只能靠自己,所以她很谨慎。但是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的场子出事是因为自己的员工。

事情发生后,她第一时间到了死亡的员工的家里慰问,并带去了两万块的现金。她承诺,员工的后事办完后,还会再给家属一笔抚恤金,并供养员工的孩子上学,直到孩子年满十八岁。

与此同时,她还让自己的弟弟左小志号召员工捐款。

当时家属感激得鼻涕眼泪一起流,拉着她的手连声说感谢。

却不想才过了一晚,在某个亲戚的撺掇下,死者家属就变了主意:他们一口咬定左小影开的是黑店,把那员工害死了,并狮子大张嘴,索要一百万的赔偿金。

死者家属拒绝还价,拒绝讲理,拒绝解剖尸体查明真相。他们一口咬定,人是你们害死的,就要一百万,不然就闹死你!

左小影在心裏冷笑:你们知道一百万是多少钱吗?当初我挣到自己人生的第一个一百万,就用了整整六年的时间!

钱,她当然不会给,态度很坚决也很明显。

于是,对方就请了专业的闹腾队伍过来堵了店,在店门口及大厅拉起了条幅,还摆满了花圈,供起了灵堂,连棺材都摆上了。

每天光这一百来个人就把大厅围得水泄不通,别说营业了,这些人一句话不对盘儿就砸东西,更别说外边还有一堆指指点点、口水沫子乱飞的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左小影是想好好谈来着,但是对方一张口就要一百万。一听到这一百万她就怒,这钱如果给了可真憋屈,估计她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心裏有阴影。

其实前几天,是有机会解决这件事的。

几天前,有个据说在这个城市很混得开的老家伙过来装老好人,用色眯眯的眼睛看着她说:“小左啊,你何苦这样倔呢?你这生意是门面活儿,光广告都花了不少钱啊,跟他们拼不起。你一天的营业额是多少?与其这样耗着,不如直接把钱给了。”

左小影还是那句话:“不是我们的错,不赔钱!赔了钱,就真的成我们害死他了。这罪名我们背不起,也不想背!”

那老头子见周围的人出去了,凑到左小影的身边,突然神秘兮兮地说:“如果你想解决这件事,我可以帮你,不过……”

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眼神,左小影心裏“咯噔”了一下,不过她还是强笑着说:“张老若是能为我摆平,这一百万我宁愿给你。”

老头子嘿嘿直笑:“我已经坐在这种位置上了,你给我一百万我也不敢要,也不值得要。我要的是什么,你知道。”

左小影当然知道。

这个老不死的是出了名的色狼!他曾经多次要求她去陪酒,都被她拒绝了。光看着他的眼神就能猜出他想要什么。更何况,他已经将手伸到了她大腿上?

左小影狠狠地将他的手挥了下去,说:“张老,我左小影向来不做这样的交易,你明白的。”

老头子冷笑:“我知道你清高,但是是你现在清高的时候吗?只有我能帮你摆平!”

左小影冷笑。她按了一下桌上的铃,将左小志叫了进来:“小志,张老喝多了说胡话,请他出去。”

左小志不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一见这样,便明白了几分。

他把这一切归咎为自己有个漂亮的姐姐。这十年来,像张老这样恶心的苍蝇不计其数。就在这个办公室,他就为姐姐揪出去过很多只。有的时候他也感叹自己时运不济,怎么就有这么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姐姐。虽然他常常叫左小影“红颜祸水”,但是他甘心做只乖乖的“忠犬”,随侍她左右。

谁让左小影是他唯一的姐姐呢?就是要他的命,他也愿意啊!

想到这些,想到姐姐这些年打拼所受到的屈辱,左小志在“请”这个老头子出去的时候,动作也不怎么温柔。

老头子被往外推,他嘴裏还在叫:“左小影,只要你在这裏开一天店,你就得求着我,我会让你后悔的……”

他话还没说完,左小志就往这老不死的脸上揍了上去。老头子混到这个位置,几时有人敢揍他?顿时嗷嗷嚎叫了起来。

这个老色狼一直觊觎他姐姐的美色,左小志想揍他已经很久了,加上被那群闹事的人包围了几天,心情实在不好,就直接打人了。

这一打就打出祸事来了。

从第二天开始,就有各种政府部门的人员开始过来找事儿,罚款单像流水一样流向这裏。

左小影恨不得一刀捅死那个老不死的。

内忧外患。

饶是想着不理这些无理取闹的人,左小影撑到第七天,也有点撑不下去了。

每天听着闹事的人打砸、骂人的声音,家属的哭喊声以及请来的戏班子哭丧的声音,她就脑袋疼,几乎都没怎么睡着过觉,一睡着就听到鬼哭狼嚎在耳朵边炸响。她觉得自己这些年风里雨里趟过来心理够强硬了,但还是招架不住。

看着她这个样子,自小了解她的弟弟左小志同志不吭声地盯了她很久,突然来了一句:“姐,等这事儿完了,咱们回老家吧?这些年钱也挣够了,不干这事儿了,实在不是人干的事儿。”

左小影的眼眶湿润了,没吭声,点点了头。

左小志见状舒了口气,痞着脸来了一句:“这些年,你光顾着店里,成了老姑娘嫁不出去了。等这事儿完了,我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嫁出去,哪怕咱倒贴钱也行。”

左小影白了他一眼。

不知道从几时起,她成了左小志心裏的一块疙瘩,人到三十竟然还没嫁出去,这算什么事儿?

左小影突然想到薄雪马上要放假了,正要说让左小志去学校接她回来,突然听到外边的声音高了起来。

堂弟左小白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大姐,不好了,打起来了!”

左小影火大了:“不是说好了吗,只拦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嘴吗?”

小白说:“是这样交代的,但是他们请来的人大多都是混混,素质太低了,摸咱小姑娘。”

左小影怒了!

家属请来的这一百来号人,大多都是无业的混混,还有打赤膊的,身上个个都有青龙白虎的文身,这说明他们来自江湖;素质也很低,每天收了钱,没事就在店里砸东西,抽烟喝酒吐痰骂人。推推搡搡的事发生过几回了,但是因为有警察在中间拦着,一直没动成手。

说到警察,左小影更气。这么明显的事,警察根本不管,每天只是派人来盯着,一有冲突就劝开,那帮人砸东西、骂人,从来不管不问,装作没有看见。

这不,小混混看见服务员小姑娘都长得漂亮,终于按捺不住下手了。

左小影还没有说话,左小志先怒了:“这帮小兔崽子,真低级,我去阉了他们!”说着就冲了出去。

左小影赶紧冲小白说:“去,拉着这个二愣子,别让他冲前头。”

小白得了令赶紧去了,却没有拉住左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