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突然传来一阵弦响,李言年揽住揽翠扭身避落。长剑挥开箭羽,心裏大恨:“李永夜。她好毒的心肠!”
“不——”揽翠惊叫出声。
林中羽箭如雨落下。李言年护着揽翠躲闪不及,腿上又中一箭,他挣扎着推开揽翠:
“走!”
远处传来一阵蹄响,李言年瞥见,目中又起希望,大喝一声:“快走!去永夜哪儿!她不会杀我们!”
他拼命的挡着飞来的箭枝,手推开了揽翠。
揽翠却一个转身扑在他身后,大喊着:“我穿了护甲……”箭枝射在她身上,发出扑扑的声响。穿不透护甲却震伤了她的内腑,鲜血从揽翠口中喷了李言年一身。
眼前的世界变了颜色。李言年觉得自己耳中只有阵阵嗡鸣声。蹄声得得,永夜去了复返。他用尽力气抱起揽翠往永夜掷去。只要揽翠能在永夜身边,她必不会杀她……李言年微微一笑。
他站着没动,望着揽翠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永夜离她越来越近。
他的脸因为剧痛而扭曲,却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
突然一枝羽箭从林中射出,他扬剑去挡,长剑无力地脱手。揽翠回望着他,踉跄着奔来……一枝长箭划过空气带出犀利的风声,他眼睁睁瞧着箭羽轻飘飘的没入了揽翠胸口,她连哼也没哼一声就扑倒在地。
心裏传来穿心的疼痛,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得到再失去。李言年张了张嘴,他听不到自己喊了什么。他怔怔的站着,锐利的箭带着揽翠的温柔,揽翠的体贴一枝枝扎进他的身体,每一次带来剧烈的撞击与撕裂的剧痛。他站着,直到所有的痛楚都离他远去,直到不远处揽翠的身影渐渐地蒙胧,然后消失。
永夜愕然抬起头,看到李言年瞪大眼睛站着,满身插满箭枝,双目流泪,竟是血一般的红。她读出他一张一合的嘴型无声的读出揽翠二字,心一下子被揉得酸痛。
她跳下马走到揽翠身边。一探之下,早没了气息。永夜站起身,板着脸望着树林,心中杀机已起。揽翠的包袱里有金银盘缠,而端王的出关手令永夜却是放在身上,不敢提前给了他们,回来送手令居然就看到了这一幕。
她那骄傲的师傅,终于爱上了他觉得低贱的侍女揽翠,转眼爱人就死在眼前。
他们明明可以放下仇恨好好过活!佛也说回头是岸,他们的岸呢?他们没有!永夜气得手足发颤。是谁下的令?
林中缓缓走出一队侍衞,穿的正是禁军服饰。他们仔细确认李言年已死,这才走了过来,对永夜抱拳道:“郡主,末将奉皇上令斩杀逆贼。”
他们也是无辜的,他们只是奉令行事。永夜一遍遍告诉自己,努力压下心裏翻腾的怒意与血腥的杀气,淡淡的说道:“辛苦各位了。不知他二人尸身如何处置?”
“城头暴尸三日!”
“葬了他二人。”永夜一字字说道。赶尽杀绝我能理解,眼下人死已矣,还暴什么尸。李天佑,你比老子还狠!
羽林衞为难的看着永夜:“这是皇上下的令。”
“我自会向皇上解释。”胸口那股戾气几欲喷发,永夜脸色已经非常不好看。
羽林衞依然很为难,永夜缓缓亮出袖刀指向羽林衞:“我说过,我会向皇上解释。不要逼我动手,我他妈现在心情很不好!”
“遵郡主令。”见永夜连粗口都爆了出来,羽林衞吓了一跳,得罪她等于得罪端王爷,得罪端王爷有什么后果?羽林衞只互相传递了下眼色,就纷纷点头同意。反正回报上去,也有端王和郡主顶着,当下便抬了二人,在林中挖坑埋了。
永夜望着坟头新土发了会呆,幸福与死亡原来只有一线之隔,这个世界的人命真不值钱。刺客也会是这样的下场吗?回头太难?她转身上马,客气地说:“多谢各位大哥,有空来端王府,永夜定有重谢。此事由永夜一人承担,各位不必焦虑。”
“多谢郡主。”羽林衞抹了把汗,松了口气,当下回宫缴令。
回到王府,端王关切地问道:“人送走了?”
永夜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父王,都死了,皇上没后顾之忧了。不过,我有麻烦了,永夜又违了皇上的旨意,没有将李言年和揽翠城头暴尸,将他二人葬了。怎么办?”
端王愣了愣叹道:“葬了也好,我去解释。毕竟也是……微不足道的人物,先帝七七未过,暴尸有伤圣德。”
“对啦,皇上极想让你女儿进宫为妃。你当国丈其实也不错!”
端王脸色蓦然变了:“胡说什么!”
永夜手一摊:“你不愿意,我也不愿意,想个法子,嗯?”
“现在不会这么急,怎么也要四九后登基大典之后。”端王瞟了眼永夜,咽下了另一个意思。国丧之后,永夜也该嫁人了。
“总之我是不会嫁他的,还有,今天大受刺|激,我病了!别让我再跪再接旨!”永夜说完回莞玉院去了。
端王无奈的看着她,心道,怎么生出这么个麻烦之极,又霸道之极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