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魂飞魄散(1 / 2)

永夜 桩桩 3519 字 2个月前

下弦月照亮了山谷小镇。透明的灰云遮住了月光,洒下蒙胧的暗影,显得那么幽黯。而群星却亮如灯火,璀璨莹亮。

永夜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啧啧赞叹。笑着对四个侍女道:“你们的手真巧,我越看自己越漂亮。”

“小姐原本就是无双国色。”

永夜站起来,轻走了两步,繁华绮丽的大红衫裙像湖水泛起的涟漪层层漾开。“其实走路真的不方便。要耐着性子,不能着急,一步不能迈大。猫步就是这样,左五寸右五寸,屁股扭扭。”她喃喃自语,像一朵流云滑到了门口。

月魄也穿了身大红,一洗从前淡泊的模样,英俊的脸衬得越发神彩飞扬。

他挥了挥手。屋里的侍女曲膝告退。

“你和我想的一模一样美丽。只不过,没有新娘子这样好动的。你应该在这裏坐着,等着酒席完了我来揭你的盖头。”月魄微笑着,如果没有意外,她会是他的。然而无形中却有一道墙横亘在他与她之间。就算他安排好了一切,他还是得不到她。他期望这一刻晚点到来。能多瞧瞧她,也是好的。

永夜眨眨眼道:“不是说要在酒楼宴请宾客的吗?”

“那是男人的事情,我和街坊邻居还有风大侠喝过喜酒就回来揭盖头。乖,回去坐着等。”月魄扶着永夜来到床边坐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心裏涌出离别的伤感。他亲手为她盖上红盖头。那块绸布落下遮住她容颜的瞬间,月魄的笑容已消失不见。为她揭盖头的人不会是他。不管他有多想。

“你给我下的是什么药?简直比传说中的点穴还管用。”永夜隔着盖头问月魄。

“说了你也不懂,这世间有太多神奇的药草,有太多种变化和搭配。它只是暂时让你麻痹,小坐一会儿,我就会回来。”月魄柔声说道,慢慢后退着走出屋子。眼前的永夜似笼罩在红色的雾中,她瞧不见他,月魄心一颤,几乎冲动的上前揭了她的盖头,拉住她的手从此千山万水携了她去。

她不会跟他走的。在他们中间还有一个蔷薇,一个曾经娇若春花,扬着笑脸叫他月哥哥的美丽女孩。

从蔷薇死的时候,他就应该明白,他永远的失去了他的星魂了。

月魄颤着手拉上了房门。

门被关上,山坡下小镇已响起了爆竹声。隐约的笑声从风里传来。

永夜凝神静气,手微微一动。那根救命钢丝缓缓从掌心移出。她艰难的一点点移动着,如同在山谷里对抗软骨散一样,刺|激着自己的神经,用痛楚解除麻痹。

门吱呀被推开。她没有动,冷冷问道:“谁?”

透过盖头下方,她看到一双薄底皂靴。

“他是真的要娶你……”墨玉的声音分外凄凉,“他困住了母亲,只为了要娶你。”

永夜笑了起来:“怎么,我连内功都没了,做你的嫂子你该放心才是。我怎么斗得过他?”

墨玉喃喃道:“母亲一直在等你。我瞒了她很久,我真是不孝。”说着抱起她,望了望被装饰得喜气洋洋的房间,眼里流出一片伤心,他顾不得月魄,飞快的离开。

镇上的酒楼坐满了宾客。桦木桌拼在一起成了一张大桌。摆上了原来京都牡丹院大厨陈师傅亲手炒的菜。

风扬兮就坐在长桌的尽头。

月魄神采飞扬的走进来时,他的眼角跳了跳。永夜没有跟着他一起来。没有看到人,风扬兮没办法放心。

在一片贺喜声中,月魄走到了他身边,举起了酒杯:“风大侠能来观礼,在下荣幸之至。”

风扬兮饮了一杯,笑道:“新娘子呢?该不是害羞躲起来了吧?”

四周的人跟着起哄,嚷着要见新娘子。

普通人成亲一样,这裏也有嚷着要闹洞房的人,吼声还不小。

月魄笑道:“在下敬大家的酒,酒饮完再闹吧。”

他饮下酒望着风扬兮轻声说:“星魂从来内心很都独立,也很脆弱,她最恨背叛,我伤了她的心,你也一样。”

风扬兮锐利的眼神盯着月魄,几乎忍不住想要动手。他慢条斯理的喝着酒道:“风某不懂月谷主的意思。”

月魄沉默了会儿道:“星魂一直很想要幸福平和的日子。不想做黑夜里的刺客。我给不起,你能。风大侠耐性再好点的话,没准能实现她的梦。”

风扬兮疑惑的望着月魄,难道他知道他功力已经恢复了?可是永夜在哪儿?月魄的意思是让他现在不能动吗?

虹衣坐在一旁,默不作声,情不自禁往山坡那个位置瞟了一眼。他拎起酒壶和酒楼里的人干杯,慢慢退到门口,一闪身不见了。

不到片刻,他白着一张脸回来,走到月魄身边低声道,“她不在新房里,墨玉公子,也没来。”

月魄手中的碗哐当一声摔了粉碎,脸变得比虹衣还白。

酒楼里很吵,却瞬间安静了。

月魄的目光从风扬兮身上掠过。有一分伤感,也有一分羡慕。他冲他笑了笑,对满堂宾客道:“我酒饮多了,新娘子也等得急了,先行一步,各位尽兴便好。风大侠稍安勿燥,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

月魄说完带着虹衣出了酒楼。

风扬兮怔住,心裏焦急万分,永夜出了什么事?月魄明显话里有话。

新郎一走,宾客竟渐渐散去。

掌柜的走到风扬兮身边对他一礼:“谷主说,风大侠若是想要星魂平安,就请在此等上一柱香。”

他恭敬的捧出一个香炉,上面插了一枝粗大的线香。

“谷主还说,让老朽陪风大侠等。”掌柜的说完,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抻了抻袍子坐在了风扬兮的对面。

风扬兮笑了笑,很安静的饮酒。心裏却急得要命,慕容燕什么时候能带兵进来?他很怕,很怕慢上一步就失去她。可是他现在只能等。

这是虹衣第一次见到月魄施展轻功,他从来没见过月魄用武功。这位谷主弹指间消弥游离谷的一场大祸,保存实力,将福宝镇经营得像一个家,连他这个刺客都喜欢上的家。他看上去温润无害,甚至从来没有发过脾气。不知道的,以为他就是一个会点医术会施毒的普通人。

而此时虹衣却叹了口气。他相信,如果和月魄对招,不用毒,他也在他手上过不了五十招。

月魄的长衫在风中飞舞,虹衣拼尽全力离他还有十丈远。他望着山上黑漆漆的山林禁不住担心。墨玉公子会将永夜带到哪里?被困在山顶别苑的老夫人要做什么?

灯光突然出现,别苑的白墙中悄然寂静。

暗处突然闪出三个人,对月魄一礼:“谷主。”

“三公子呢?”

“三公子没有来。老夫人在别苑。”

月魄闭上眼,心颤抖了下,他回望山下的小镇,想了想道:“谷中所有人都撤了吗?”

虹衣低头:“照谷主吩咐,只要谷主中途离席,就全部撤走。可是……风扬兮他……”月魄看了他一眼道:“老掌柜陪着他,他不敢动。你去接应老掌柜吧。”

“是!”虹衣答了声,和暗处中的三人飞身往山下奔去,他回头看了看别苑,永夜的脸晃过脑中,他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离开。

月魄心跳得很急,他冲进别苑后山,手在一堵石壁上启动了机关,山壁露出一个洞来。他脚步未停,直冲进去大喝一声:“住手!”

山洞中如西泊村寨一样设着一个祭台。永夜躺在祭台上,长裙洒开,红衣似血。墨玉提着刀站在她身边,她手中已握住了那根钢丝。

听到呼声,墨玉的手停了停。

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恨声道:“杀了她!”

墨玉握刀的手缓缓举起。

“墨玉!”

那声音悲伤得让墨玉难过。他回望越来越近的月魄哑着嗓子道:“哥,她是仇人之女!”

月魄一步步走近,他防着这一天,自从永夜进了山谷,他就不让安老夫人知道这个消息。他怕她上山,他真的怕。

墨玉的刀指向永夜:“你别过来,什么女人不行,就一定要她?!你不知道她为了灭游离谷什么招都使得出来?我一定要杀了她!”

“墨玉,你杀她,你就不是我弟弟!”月魄的脸异常可怕。他盯着墨玉那把刀,静静地站在他身前。石台上的永夜什么话也没说,眼眸里泛里的竟是讥诮之色。她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偏偏不明白他的心?

老夫人听得月魄的话,站起了身。她回身怒视着月魄扬手将手中的佛珠砸过去:“你忘了,你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那年你五岁,你忘了你在这裏看到的情景?你忘了你发下的毒誓?你忘了你在爷爷临终时的承诺?你怎么可以娶她?”

月魄站着没有动,任佛珠砸向他,在地上颗颗掉落,清脆的声间在山洞里久久回荡,每一颗珠子都弹在他的心上。他怎么会忘记呢?

端王李谷那一枪没有杀了他爹,却抢了族中至宝天脉内经,杀尽了三千西泊将士。他爹从死人堆里出来,西泊三千将士的亡魂日日纠缠着他,失去族宝的愧疚折磨着他。全家离开了西泊来到圣京,五年后安家在圣京立足发家。在这裏,他亲眼看着他爹祭了自己!

那一晚中秋,从祭台上流出的血染红了月亮。用仇恨与鲜血建起来的祭台从小重重压在心裏。

他和墨玉为了仇恨付出了多少?

永夜怔怔的听着,她觉得很不可思议。一个战败的族长为什么不恨自己学艺不精?天脉内经是西泊的至宝?难道……她想起了十八年前自己被掳走的事情。

月魄跪在老夫人面前,闭上眼道:“难道我们不能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平静祥和的生活?我们就一定要日日活在仇恨之中?我已经废了她的武功,她只是个普通人,她一辈子都离不开这裏。当年是战场,各安天命,纵然端王太过残忍,但不是星魂的错。饶了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