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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械研造司在利州已四年多,这不是第一次去黄石滩试炮。
以往在路上也不是没遇到过刺客。
毕竟军械研造司所做的事属大周最高军机,没有刺客或探子伺机蠢动,那才不正常。
但如今夜这般,刺客将外围安防突破了个彻底,险些冲到营帐,倒是前所未有的。
因彭菱出手及时,这群刺客还没能掀起丝毫波澜就死的死,伤的伤。
军府安排在外围布防的人察觉异样后赶来,也就只剩收拾残局的份。
凤醉秋让彭菱与军府方面的人交接,自己则护着赵渭返回营帐所在。
外围安防是军府和布政司的事。
出了这样的纰漏,等都督赵萦面圣回来自会惩处,无需赵渭多费唇舌。
路上,凤醉秋兴致不高,随口道:“赵大人,你方才问那些刺客什么?”
赵渭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听听口音。”
可惜那些人字正腔圆,口音上没有明显的地域特点。
凤醉秋想了想:“或许是北狄人吧。”
北狄与大周东北面的临川城很近。
前朝时曾数次归顺又复叛,熟谙大周风俗民情,在口音及某些习惯上也与大周人近似。
赵渭略略扬眉:“你为什么觉得是北狄人?”
凤醉秋说:“他们虽用了吐谷契特有的‘提线香’,但好像不清楚真正用法。而且,吐谷契人多用弯月刀,这群刺客用的是剑。彭菱看过了,他们掌心确是剑痕茧。”
赵渭意味深长地笑笑。
“又或许,既不是吐谷契人,也不是北狄人。”
“总不会是金凤山那边的红发鬼吧?刺客是黑头发。茶梅人?那也不会。茶梅是岛国,听说他们肤色比我们深许多。”
凤醉秋嘀嘀咕咕,烦躁地加重了脚步,跺得脚踝小铃铛使劲响。
“算了,无所谓。都一样。”
她对刺客的身份并不感兴趣。
反正她的使命是保护赵渭和仁智院那帮人。
不管刺客是哪家宿敌邻国派来的,只需让他们有来无回就行了。
*****
到了营地,赵渭问叶知川要了水囊,重新坐到火堆前。
见赵渭没有要回帐休息的意思,凤醉秋便恹恹陪坐。
一个思虑重重,一个没精打采。
两人就这么沉默干坐好半晌。
直到木柴突然爆出连串哔剥声响,赵渭才缓缓抬头看向凤醉秋。
“你一开始明明很紧张,怎么这会儿倒像没事人似的?”
凤醉秋奇怪地瞥向他,又迅速垂下眼帘。
“开始不清楚对手具体情形,自是严阵以待。后来知道刺客总共才十七人,当然就没事了。”
在北境那几年,若敌方派来一千人,她在战报上都只能称之为“小股敌军偷袭”。
像这种十几个刺客的场面,她连战报都懒得写。
“果然是沐霁昀带出来的兵,山崩于前而色不改。”
赵渭笑笑,拔了水囊的软木塞。
“你不打算下令,立刻启程回赫山?”
当初各方一致决定将军械研造司安顿在赫山南麓,就是看中那里地形易守难攻。
只要敌方没动用三五万大军强冲,近卫队把控全局绰绰有余。
凤醉秋看着火堆:“若刺客还有后招,这时路上才不安全,慌忙启程就是自投罗网。等天亮再走。”
赵渭颔首,抿水润了喉。
“若刺客还有同党,再向此处发起第二次袭击,你当如何?”
凤醉秋头也不抬,闷闷答:“来一个杀一个,来一群剁一群。”
反正赵渭都已经知道她是个什么路数了,没必要装和气人。
她就喜欢简单粗暴、干脆利落。
“凤统领,你上辈子是狂死的吧?”
赵渭噙笑挑眉。
“若比方才那十几个更厉害,彭菱也打不过,那怎么办?你亲自上?”
凤醉秋对着火堆偷翻白眼。
“我带三百人出来,难道是为了帮忙搬东西?又不是打擂台,谁没事和他们单挑。”
“也对。”赵渭再度举起水囊,坐姿松弛下来。
再度沉默片刻。
凤醉秋偷觑了他好几眼:“赵大人,你是不是被吓到了?”
他平时没这么和她闲聊过,挺反常的。
但脸上又没有惊惧之色。
就很奇怪。
赵渭停下喝水的动作,满眼莫名地看着她。
“我哪里看起来像被吓到?”
“你一直在喝水。”
凤醉秋再度垂眼,不太自在地看着鞋尖。
赵渭恍然大悟,啧了一声。
“方才向那几个活口问话,渴了。”
“一直没话找话和我闲聊,不是为了缓解紧张?”凤醉秋半抬眼皮瞄他。
“你都不紧张,我紧张什么?闲着也是闲着,就随便聊两句。”
赵渭好笑地摇摇头。
“我没你想的那么柔弱。”
他的语调神情都很随意。
这让凤醉秋心中的阴霾渐渐散去。
“倒不是说柔弱。可你毕竟是斯文人,又是京中来的王府公子,怕你没见过这种残忍的场面。”
赵渭将双手反撑在身后。
“你不知道?我出生在钦州,十岁那年才随家人进京的。”
“啊?”凤醉秋不明白话题是怎么转折到这里的。
他仰头望着无星无月的夜空。
“在钦州生活的那十年,我见过比今夜残忍百倍的场面。”
那时大周还不是大周。
是前朝亡于异族铁蹄后的破碎山河。
复国之战前后打了二三十年。
钦州虽算一处安全后方,但它同时也是复国同盟的根基所在。
战时医药宝贵,在钦州就相对充裕。
前线若有伤兵退下来疗伤、休整,首选便是钦州。
幼年时,赵渭曾见过许多肢体不全的重伤战士。
见过被入侵者残忍肢解到拼不全的英烈遗体。
“……还有从滢江左岸逃过来的难民。”
他还是仰着头,神色平静。
“自从吐谷契人攻破镐京,建立了伪盛朝,前朝遗民就没被当人了。”
那时的中原几乎是人间炼狱,尤其是被吐谷契全面占领的滢江左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