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机舱门口,看着乘客们仿佛逃跑似的从飞机上下去,殷曼脸上的笑容已经很疲惫了,却还是努力去撑起来。慢慢的,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江嘉年拎着背包走了出来,她额头红肿,显然受了伤,但比起其他乘客,她要安静和好相处多了,对此不但不追究,还朝她点头示意,微笑了一下。
忽然的,殷曼就不那么讨厌她了,虽然还是不喜欢,却也有所改变。
江嘉年并未多做停留。
她下了飞机便匆忙离开,能够平安降落她已经觉得十分幸运,明天她到纽约还有会要开,现在得赶紧去看看是否还有飞机前往纽瓦克机场,不然要赶不上了。
其实她现在心跳都还很快,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这辈子都可以不再坐飞机,但她也知道那只能是想想而已。
然而,走出一段路,小雨淋在身上,江嘉年忽然就顿住脚步回头看了过去,乘客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安平航空的负责人还要给出解释与安置方案,此刻还留在停机坪的只有少数几个人,大多的,是机场的工作人员,以及……ap591次航班的机组人员。
夏经灼下飞机的时候,身上的衣服说不上整洁,几乎有些凌乱。
外面下着雨,他顾不上那么多,冷着脸下了悬梯,直接朝发动机的方向走,那里已经有许多人在了。
他们是在查故障。
作为本次航班的机长,夏经灼似乎还得为飞机的故障负责?
江嘉年心神一动,就那么立在那看了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还多急着离开。
夏经灼可能受了伤,手臂上的白衬衣上有红色的印记,他立在飞机发动机的位置,身后是其他几个飞行员,他们正在争论什么,她一直觉得,夏经灼平时的表情已经足够冷了,但看看他现在的神情,大约那才叫真正的冷,只是看了一眼,天上下的似乎就已经不是雨,而是冰渣了。
江嘉年瑟缩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都快被淋透了,她不能再留在这。
迟疑片刻,她转身离开,就在这个时候,大约那人也是被看得时间太长有了发现,顺着她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正好看见她在雨幕中慢慢离去的身影。
那个背影,单薄又纤弱,好像存在于某种恐惧之中,至于是什么恐惧,他再熟悉不过。
他知道江嘉年有恐飞症,刚才在飞机上发生的一切,对于有恐飞症的人来说,可能会致命吧。
她居然没有晕过去,还可以自己离开机场,真是件好事。
“呵。”
想到了这些,夏经灼就冷漠地笑了一声,公司领导这在这里追究责任,听见他的笑声冷不丁道:“怎么,你对我的处理有意见?”
夏经灼瞥了一眼穿着反光衣的上司,淡声说道:“起飞之前,发动机的确没有故障,负责检查发动机的不仅仅是副机师邢舟,还有机械师,我相信他们的专业。”
上司皱起眉:“所以?”
邢舟已经哭了,他红着眼圈看夏经灼,说实话他没想到夏机长会为自己说话,他今天的确犯了好几次马虎,连自己都觉得是不是自己真的没有检查好,可是他居然愿意相信他,他真的非常惭愧内疚,内疚自己辜负了他的信任。
夏经灼并不去邢舟的表情,他只是收回视线,将目光放在被雨淋湿的飞机上,过了一会才说:“所以,如果一定要追究责任,作为带邢舟的机长,我也有失职的地方,要停飞的话……”他目光一冷,嘴角却上扬,“算我一个好了。”
公司对此次事故的处理并不能在这里当场发下,上司在这里顶多也就是简单问询两句,真正的责任认定要等调查结束后开会宣布。
然而,尽管还没调查,也还没宣布,上司脱口而出的责备里带着“停飞”两个字,就已经足够作为飞行员的人顾忌了。
夏经灼主动要求停飞,这在所有人来说都是个笑话,连林栋和陈锋都觉得很不可思议,看着他的眼神好像看神经病。
可偏偏,夏经灼就是那种不会给任何人解释的人,他有时候看起来很冷漠,不近人情,但有的时候,又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选择相信你,站在你这边,甚至为你承担责任。
邢舟满脸泪水,今天的这一切,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而陈锋,他站在林栋身后,前一刻在飞机上还在害怕和后悔,但这一刻,却觉得十分值得。
如果可以赶走讨厌的人,那就最好了,就算不可以赶走,让他们远离自己那么久的时间,记大过,也足够他宽心了。
在气氛压抑的现场,唯一一个在露出疑似微笑表情的人,可能就是他了。
夏经灼不着痕迹地朝他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眼,正好将他的浅笑收入眼底,陈锋和他一对视,心里莫名一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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