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很清爽,又带着点事无所谓的野性,听在何丽真的耳朵里,头低得更深了。
他站在队伍最尾部,之前挡在门口的地方,看不太清楚,现在站出来了,看得商洁眼前一亮。
“来来,你过来一点。”她招呼了几下,那人往中间站了站。
他年纪不大,头发黑漆漆的,没有染也没有抓型,稍稍有点长,挡住了眉毛,鬓角的发尾有点凌乱。可能是第一天上班,还没来得及领工作服,他只穿了一条简单的黑色长裤,上身是灰白色的半袖衬衫。
这种衣服看着廉价又便宜,不过要是穿在一个身材不错的男人身上,也别有一种味道。
商洁打量着他,他一句话没有说,大大方方地任她看。
商洁笑了,说:“你留下!”她转眼跟刚才推荐他的那个人说,“你也留下。”
被点名的那个站了出来,剩下的人又齐齐的九十度鞠躬,说了句:“祝您愉快。”然后就出去了。
关好门后,那个后被点名的男人到一边把点歌机打开,选了几首曲子放,音箱里舒缓的音乐声停了,然后就是大声的快节奏音乐,鼓点激昂,他笑着站到前面,拿起麦克风开始唱歌——
他唱的是一首张学友的老歌《饿狼传说》。
这歌可太老了,都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曲子了,不过他唱得很好,嗓音沙哑多情,商洁跟着他喊了几声,然后忍不住把东西一扔,拿着另外一个麦克风上去跟他一起唱。
两个人在前面嚎,何丽真忽然感觉身边的沙发一沉,那个人坐到她身边了。
何丽真第一反应就是往旁边挪,那人感觉到她的动作,也没再逼近,他低头跟她说:“你要唱歌么?”
何丽真使劲摇头,那人说:“那你想听什么。”他说完,瞟了一眼前面的两人,笑着补充了一句,“我唱的比他好。”
何丽真说不出话,只能使劲摇头,她到现在,总算是知道商洁说的“找乐子”和“放松”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她这人土,别说叫男人陪酒,她连酒吧都没去过,现在坐在这除了紧张还是紧张。
商洁一首歌唱完,回到座位上,因为唱得激动,额头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她撕开一袋手帕,擦了擦,然后跟何丽真说:“你饿不饿,要不要先点些吃的?”
何丽真觉得这屋就屋有一股压着人的气味,让她浑身难受,她摇摇头,匆忙地跟商洁说了句:“我先走了。”就头也不抬地往外走。
“唉——!”商洁站起来,跟那两个男的说:“你们先等着,我去看看。”然后就出去追何丽真了。
沙发上坐着的男的看着关上的房门,自己戳了块水果放嘴裏,然后往后一躺。
拿麦克风的男人还在点歌,边看点歌机边说:“怎么了?哄不好?”
沙发上的男的看着天花板,随口说:“硬拉来的吧,看着不想玩,这种扣工资么?”
“没事。”前面的人无所谓地说,“掏钱的也不是她,陪好剩下那个就行了。”
沙发上的男的没说话,打了个哈欠。
“你不是困了吧。”前面的人点好了歌,坐在那等着,“这才几点,年轻人熬夜水平这么差?你第一天上班,打起精神来,别让领班看见了。”
那人长叹一口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有烟没?”
“没,客人应该有,但是最好等人回来,别碰人家包。”
“算了。”他说,“我出去买包烟,顺便透透风,真他妈要睡着了。”
“快点回来。”
何丽真出来后就捂着耳朵往外面跑,商洁在后面紧着追也没赶上,最后在店门口才把她堵住。
“你跑什么啊?”商洁人有点胖,又穿着高跟鞋,跑着几步路已经喘起来了。
何丽真瞪着眼睛看着商洁,“你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呢!”
商洁:“这儿怎么了?”
何丽真抿了抿嘴,因为冲击力太大,有点语无伦次地说:“你找、你找的那些个……总之我们先走吧。”
商洁一甩手,抱着手臂站在何丽真面前,“找的那些个什么?”她个头高,块头大,这么一站,阴影把何丽真整个罩住了。
“你总怕什么?我让他们来唱个歌喝个酒,又没买他上床,有什么啊。”商洁看着何丽真,“我自己挣钱,自己找乐子有什么不行,我说你怎么都这个岁数了胆子还这么小。”
从前就是,商洁一生气,何丽真就不怎么敢说话。只能低着头任她喊。
“跟我回去,你不喜欢我让他们走好了。”商洁拉着何丽真的手,何丽真挣脱了一下,说:“我不去了,我闻裏面的味道头晕。”
“你——”
“你去玩,我在外面等你。”何丽真转头看了看,指着一个小卖店,说:“我去那边等。”
商洁看着她,气的鼻孔都放大了,最后一跺脚,“算了算了,不玩了!服了你,你先去等着,等我进去把钱结了。”
商洁往回走,一路还埋怨着:“真是活该你一辈子被欺负,胆子跟针眼一样小。”
何丽真冲她笑笑,提了提衣服,把包挎好,去那边的小卖铺里想买瓶水。
小店不大,她在冰柜里拿了一瓶冰的饮料,然后到柜台结账,收银是个女的,岁数不大,一边扫条码一边看着立在桌上的手机,裏面正在放一部电视剧。
门口响了一声欢迎光临,进来一个人,何丽真正在低头翻包掏钱,听见声音,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
进来的是个男人,很年轻,他看见何丽真,也顿了一下,然后走到柜台前面,扔了十块钱。
“软红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