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咸不淡就这么过了,苏小桃和林春山基本已经看到了曙光,如果顺利,他们那些计划大约就能实现了,因此他们也是心情大好,在杂志单期销售超过一百五十万册的时候,他们开了庆功宴。
当看到苏小桃在镜前顾盼生姿时,我没来由一阵失落,我这次要是醉了,发酒疯了,陈未未还会送我回来吗?苏小桃大约也是看出了我心思:“要不给你找个男伴。”
经她一说,我猛然发现这方法不错,对啊,我为什么要形单影只去看他们成双成对刺我,好歹我领一个去,至少不输阵。但我不想要苏小桃帮我找,我还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难道我一个四肢健全,身体健康,偶尔还冒充文艺女青年的盛年女人找不到个男人做伴吗?理论上我肯定能找到,而且不止一个,可现实是一个都没有,除了——高明亮。
我决定找高明亮,尤其是想到陈未未看到高明亮将会多么吃惊气愤和不舒服,我就心花怒放。你讨厌他是吗?我还偏就要领他去。我下了决心一定要带高明亮去,可把握却不大,因为我担心他现在归姚碧玺领导,要是那样,我就不能如愿了。
我本想用电话或是电子邮件来联系他,看行不行,但最后还是觉得见面才最妥当。我打了电话约他见面,不过没有说宴会的事,只是说想见一面。我一直担心他会拒绝,打电话前,还反覆演习了几遍说辞,也准备了不少借口使他不能一口拒绝。幸好,一切顺利,高明亮没有犹豫就答应见面了,我高兴之余也稍感意外,更意外的是,我几乎没有怎么费劲就说动了高明亮陪我去参加宴会,高明亮起初也不同意,我问他原因,他说不方便。我又追问是不是因为姚碧玺。高明亮摇头:“我和她,萍水相逢都不如。”
“那你就去,帮我撑个场。”我说。
高明亮稍微坚持了一下:“可能不方便。”
“就当是可怜我,我已经够惨了。”
高明亮稍做沉吟,居然就答应了,我拥抱了他一下,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
话说着,就到了开庆功宴的日子,我领着高明亮去了会场。不知道苏小桃从哪里找来了那么多人,我和高明亮都快被淹没了,早知道要来这么多人,我还怕什么陈未未和任四月,这满场人都堆满了,谁能看见谁。
来时路上,高明亮问我,为什么一定要个男伴。我顺口说了句:“为了气死陈未未。”
高明亮不解,我告诉他,因为陈未未不喜欢他,高明亮听完反问我:“就为这个。”
我一时竟有些语塞,应该是因为这个,要不然我还能因为什么。可要说完全是因为这个,好像也不是。宴会进行到接近尾声时,高明亮终于有了用处,陈未未看到我们了。可惜那时,我已经没了斗志,要是刚开场被他碰到,我说什么也要上去和他比试一番,他要是和任四月牵手我就和高明亮拥抱,他要是拥抱我就接吻,他要是胆敢接吻,我就去拉开他们。可现在,我酒也喝了不少,和高明亮话也说了不少,精力体力都不够了,也不想和他纠缠了。
看见他过来,我赶紧拉上高明亮往外走,谁知,还是被他领先一步,把我们拦在了门口,结果场面就有些紧张了,我高明亮,陈未未任四月四呈犄角之势各自站立,都不言语,只管拿眼睛盯住对方,这么僵持了一会,我坚持不住了,稍微松懈了一下,任四月可能也是到了临界,见我松懈,她也就收了阵势,我们各自站到身边男人旁边去了。
高明亮在个子和陈未未相当,今夜气势也不输他,可我无心恋站,就上前去拉高明亮:“:我们走吧。”高明亮不为所动,我又拉了一下,他稍微挣扎了下,还是跟我走出了大门。到了马路上,高明亮说送我回去,我说不用了,叫他自己走,我等苏小桃的车一起回去。高明亮踌躇半天问了句:“她还好吧。”
“不错,快家庭事业双丰收了。”
“那就好。”
我回望大厅里灯火通明,个个都神采飞扬,我呢?我也不是非要和谁争个长短,分个胜负,其实我现在已经不知道我想怎么样了。想和许东阳天长地久吗?想和陈未未再续前缘吗?想就这么赖着苏小桃一辈子吗?我发现,我什么都没想过,我几乎忘了我还有未来。我的青春被一分而二,灵魂给了许东阳,身体给了陈未未。他们都不爱我,却都要了我,陈未未说得没错,想是一回事,做是另外一回事。
苏小桃现在和林春山已经走上正轨了,即使她愿意养我,我也不能真永远赖着她,我总要自己走出去,可我去哪里呢。身无长物,囊中羞涩,我还真挺多余。可我已经就这么混了这些年,就算现在恍然大悟性,发现自己是个废物,于国于家都无贡献,我也不能以死以谢天下呀。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清自己是谁,不看清还好,这一看清,心裏到真是有些难受了。
我也不想等苏小桃了,就自己慢慢往回走,边走边想,我要是现在能变成一大块金砖,那得有多少人来抢着爱我,要是有幸变成钻石,还是这么大颗,那在哪里不是被捧在掌心,戴在指尖,要是就好了,可这不好变啊。我越想越伤心,路也懒得走了,就干脆又走了回去,坐在大厅外的楼梯上,等苏小桃出来。
我才坐了会,就陆续有人走出来了,想来是宴会到了尾声,我虽是坐在门口,但夜色已深,门廊的影子正好把我完全覆盖,我坐在那里,目送走一个又一个人。直到陈未未和任四月出来,我看他们拥抱。然后看陈未未目送任四月上车,见任四月车走远了,我叫了声陈未未。他显然大吃一惊,眼睛四下搜索,几次确定才找到我:“你有毛病。”
“你才有毛病,你们怎么不一起走,没住一起吗?”
“哦,你对这个感兴趣?”陈未未反问,就算天黑,我也能看见他龇牙咧嘴笑得猖狂。
我知道我又问错话了,不过反正错都错了,就干脆问到底吧:“是,感兴趣。”
“你叫我就为问这个。”
“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
天知道,我干嘛要叫他那一声,被他这么一问,我脑筋一时短路:“就上次,你从我手里抢走的那个绿色怪物娃娃,就是给你老相好的那个,是一对,那个我也找着了。那个什么,你也拿去吧,本来就是一对。”我乱七八糟说完这些话,边说边后悔,为什么要给他啊,为什么要给他凑成一对,我哪有那么傻,我就有这么傻。
“那行,谢了啊,是你拿到公司去给我,还是我去你家拿啊。”他一点也没客气。
“我拿去吧。”我说。
陈未未边说就边走了,我说这句话时,他也就剩个背影给我了。我叹了口气,就听苏小桃说:“舍不得,就去说。”
我才发现她和林春山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一个娃娃。”
“我不是说娃娃。”
“哪和哪。回家。”我说。
“随便你。”
苏小桃那句话让我心裏起了点涟漪,好在只是涟漪,我心思稍微荡漾了一下就清醒了,他有任四月了,他就是没有任四月,我也不能饥不择食。我荡漾应该仅仅因为他是个男人,和我曾经完全坦诚相见而已。有时候想想挺有意思,虽然人类以有思想而骄傲,但纯粹身体上的交流往往更容易让人觉得愉快。当然在大的层面,这种愉快是不被经常被推荐的。
虽然舍不得,我还是准备要把那半颗心送给陈未未了,我抱了它一夜,希望它以后不要忘了我。早上,我背着它下了楼,准备去买几个包子,然后骑车去杂志社。
我刚下楼,就听到电话响了,我看了看,是陈未未,可能是要提醒我别忘了。我不想理他,就掐了。他却锲而不舍了起来,不停打,我也有些恼了,都说给了,他这么会都不能等吗?何况我还要骑车,他这么打,我怎么骑车,于是,我干脆把手机关了。我关好手机,找了个带子,把半颗心绑在我背上,它心虽只有半颗,可个头却是无比完整硕大。
绑好了半颗心,我跨上车,一蹬,车没动。我回头一看,陈未未拉着车呢。
“你来找我。”
“找你,也找它。”陈未未用手戳戳半颗心:“果然是一对。”
我解开带子,一把扯下半颗心就朝他甩了过去:“拿走。”
“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