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时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林春山死了，我知道林春山这次肯定回不来了。我真苯，我怎么没有想到去把林春山撞下去，大不了一起下去，我本来也打算好了。可现在，林春山没了，在苏小桃面前，我不知道苏小桃看着林春山掉下去是什么感受，我不知道对她而言，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残酷。

许芳菲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声嘶力竭在喊：“我没想让他死啊，我没想让他死啊。”

我看了她一眼，是啊，这结果，除了高明亮那个疯子谁都不想，可我自己又做了些什么。我们都有责任。陈未未给苏小桃把衣服穿好，又把绳子解开，从地上又拉起了许芳菲，一手搂一个往外走。

“我呢。”我忽然也很想拉着他的手。他看了我一眼：“自己走。”

到了楼下，我见陈未未用手分别捂住了她们俩的眼睛，我忍不住却往人群里走去，我一边走，眼泪就一边流了出来，走到人群外围，我蹲下来了，我不敢走了，我深吸了口气，准备站起来继续往里走，我就听见陈未未在后面喊：“珊瑚，你敢。”

我停了脚步，我真不敢，可林春山最后这一段，我们都走了，他得有多孤独。

接下来几天，我们都往返于家和警察局之间，我始终没有看林春山最后一眼，因为没看，我有时候会觉得那些都没有发生。我每天晚上都做梦，总梦见林春山从阳台掉下去那一瞬，总是那是个刹那，我是真希望和高明亮一起掉下去的那个人是我。可现在，怎么想都没用了。

我和苏小桃住回了我爸家，因为许芳菲失踪了，说她失踪是针对我和苏小桃而言，我想她短时间内不会出现了，她留下了份离婚协议。这个结果对她而言可能也是意外吧，我相信她应该也不会希望林春山死，而且是以这种方式在呈现在她面前。

陈未未也跟我们一起住到了我爸家，这件事里，苏小桃应该最伤心，可现在她是最安静那个，自从林春山掉下去那刻，她就安静了，不哭不闹不说话，她疯了。很安静的疯了，她似乎完全忘记了林春山，每天只重复两件事，一件是早上起来摆两副碗筷，她自己用一副，然后就问我：“是不是还应该有个人呀。”我告诉她那人是我，苏小桃就摇头：“不是你，可那是谁呢。”

问归问，她并不要答案，每次问完她就开始吃早饭，边吃边对着那副空碗筷微笑。

另外一件就是对我说：“珊瑚，我们去新西兰，有小珊瑚看。”

我说我们不去了，也许她还想着杂志的事情要是成功了，要让我去新西兰玩，可什么都没有了，可怜的她，还停留那那个时候。我曾想过，如果有天林春山不在了，苏小桃把他完全忘掉，现在看来，她是真忘了，彻底干净，可这样真好吗？以这种方式来逃避也许是缅怀。从心裏彻底抹去一个人，一段回忆，有时候一辈子远远不够用。

至于陈未未，我没猜错，该骂该训他一样都没少，要是能动手，我猜他也不吝啬打我个半死。他总共在我爸家呆了六天，这几天里我们请了几个精神科权威来给苏小桃看了病，情况并不乐观，大家基本都认为，她也许以后都要这样了。每次医生说完，我都哭一次，而他的脸色也是一天比一天阴郁。

直到第六天，我们送了医生出来，我忽然间不想回去，我不知道怎么面对苏小桃，她一直都这样了吗？

我就在门口路边坐下来了，陈未未就站在旁边看着我：“你高兴了，你高兴吗？”

“陈未未，你别这么说我，我也不想，我根本不知道会这样，我要早知道，我宁可自己死了也不会让事情发生。”

“你会这么伟大，真没看出来。”陈未未语带不屑。

“我不伟大，可我真这么想。我当时真是想要是非死个人才行，就死我好了。你知道吗？我哪会还在想，要是我真死了，你会不会伤心，也不要很久，就伤心一下我就知足了，你看，我都生死关头还想着你，你呢，要不有空也想想我吧。”

陈未未猛然转过来看着我：“不，你死了我肯定不会想你，你还是好好活着吧。”说完他就走了。

我还以为他去去就会回来，结果，他自此就没有再出现，那天，我等到深夜，然后一天，两天，三天，他真没有出现了。我还有很多问题没有来得及问他，比如许芳菲，比如许东阳等等。可他走了，无影无踪。我和他之间，还有很多事很多话没有说，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他，可现在我只有等。

他也许会回来，也许不会回来，可那有什么关系呢？我等他，只是因为他是陈未未。

这些问题，我也可以找其他人问，我想我知道许东阳住哪里。可现在这些有什么意义呢，相关的这些人都没有了，就是有个所谓真相能改变什么，林春山能回来吗？我有时候会感谢老天，至少苏小桃还在，虽然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我能看着她就觉得自己心裏还有个着落，不觉得孤单，如果苏小桃也没了，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苏小桃每天拉着我说要去新西兰，她好像什么都忘了，从来没有听她说过林春山这个名字，我也每天敷衍着他，说要去要去。我现在有钱了，我是真有钱了，许芳菲走了，她什么都没有拿，我爸也和她签了协议。我一直想发财，我真发财了，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梦想成真，可我不知道这些钱能干什么？给苏小桃治病吗？对她来说，良药只有时间。

我大部分时间在家发呆，偶尔会和苏小桃玩游戏，我们玩打沙包，她总打不到我，就是我不动她也打不到。有时候，我也会沉思一下，想想经过的我那些人，我在想如果这些人从来都没出现过，我会是什么样子，比如许东阳比如林春山比如高明亮等等。还有陈未未，我想了很久，除了陈未未他们都可以不出现，陈未未还是出现吧，如果连陈未未都没有，那我的人生可能就真没什么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