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没有?
明知该躲却又重新靠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命运就是一把刀,砍下来的时候她未必受得了。但她,选择了不逃。
医院。
记者将手术区大大小小的门堵得水泄不通。
宋诗嘉和顾长风打算分开走,她拢紧毛衣领遮住口鼻刚推车门,纪襄的头像闪起,“别上来,我们从安排的通道离开了,先送暖暖和她妈回家。”
没一会儿,门口守着的记者散走大半,估计也得到了消息要转移阵地。
顾长风眼疾手快倒车突围,赶在前方进了许家。进去便见三人连同佣人无措地呆在客厅。
纪森留在医院善后,无论是许冠遗体还是公司的烂摊子,纪襄负责安抚这边情绪。
许暖眼睛红得不行,可整体看上去还算镇定,许妈妈属于崩溃到恍惚的状态,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不着边际地对许暖说些七零八落的话:“都是我的错,你爸心脏本来就有问题。前几天还对我讲心率不太正常,要我安排医生检查,但我一心只想着逛街麻将烧钱去了。
“以前我不是这样的。从前我们两谈恋爱的时候你爸心脏不好,每次回家后我都记得督促他的洗澡时间。别太长,出来要给我打电话。有一次他因为太累睡着了忘记打,吓得我一边胡思乱想却又不敢打过去询问。”
“那时候联系哪像现在这样方便啊?接个电话都得从楼上跑到楼下,他如果是睡着了,我怕打扰他……
“可这次怎么、怎么就不是睡着了啊?”
许暖听着,嘴唇被咬破,许妈终于也说不下去。
风尘仆仆赶来的宋诗嘉,眼底好似也有水被勾出,毕竟老宋入狱时她没少体尝冷暖。哪料那几滴水被一直沉默的许暖见了,认为是鳄鱼的眼泪,脸色由红转灰。
“别假惺惺了宋诗嘉。说实在的,你很爽吧?终于,我变成了和你一样的人。”
话落,看看纪襄和正在外面不知给谁打电话的顾长风,“哦不,不一样。抱歉了宋小姐,我哪里有心甘命抵的王子和骑士?”
“暖暖,”宋诗嘉试探着靠近几步,被当做蛇蝎避开。
恰巧顾长风通完话进来,没看许暖,只对着此时还有能力办事儿的纪襄说:“我助理正往外散消息,说长风将连夜招开记者会,估计能把吸血苍蝇引走一部分,为你爸和公关争取时间。”
关键时刻,他的情纪襄领了。在商言商,谁还能在淤泥里当朵白莲花?许暖却不领情。
顾长风于她,就是间接的杀父之仇,无论他现在做什么,她都直想将他撕成碎片,“顾公子下手是真黑,佩服。”
那人不争辩,只道:“我对许董事长的意外深表遗憾。”
这人冷淡刻薄的样子许暖不是没见过。当年宋诗嘉拔足倒追,跌了多少份吃了多少亏受了多少罪,她一清二楚。但他的刻薄没落到自己身上,根本无法感同身受。
现在,许暖感受到了,本还控制得住的表情忽地狰狞,“好个表示遗憾。”
她冷笑,“我特别想知道,如果我现在冲进厨房拿把菜刀将宋诗嘉大卸八块,你是不是能接受我表示的遗憾?”
顾长风念在她毕竟丧父之痛,终没讲出更刻薄的。
宋诗嘉几次张嘴想说点什么,却没立场,只好越过茶几去到沙发处安慰许妈妈。
此情此景和六年前的宋家别无二致,她的哀愁不止表面那点,更在走路的时候失神撞到茶几,一盏茶杯套件“轰”一下就往地上躺,四分五裂的碎片溅起来如场小烟花。
顾长风比纪襄更快伸出手将宋诗嘉拉开,可激烈的声音却吓到神智不清的许太太。她猛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喊着丈夫的名字,闷头往大开的门去,没多久便消失在夜色里。
纪襄反应快,转头也追了出去。
许暖叠声喊着:“妈!”后脚跟上。落后经过惊魂未定的宋诗嘉面前,女孩面容几近扭曲。
“姓宋的,人在做、天在看!你克死路月华不够,现在又要害我妈是不是?!如果她再出什么意外……我到地狱也不放过你!”
顾长风一直虚虚揽着宋诗嘉,陡然听见母亲的名字,手一窒。
男子视线追着许暖的背影,眼皮鬼使神差跳了几下。他侧头看宋诗嘉,想问什么意思?却见立在厅中的宋诗嘉心态已经崩了,青色的鬓角和眉毛控制不住狂抽。
大厅忽然空荡荡,宋诗嘉觉得这地儿简直像坟墓一般冷清。
不知过多久,有人绕到她前方,忽抚她眉峰,克制地唤一句,“走吧。”正常得如同他刚刚没听见许暖的话,于是她也就当做他没听见了。
但,她无法当做没发生。
无法忘记那年望城的冬天,荒烟蔓草的近郊,有人慌忙追自己而来,宋诗嘉却没停步。她惊慌失措地横穿高速城市公路,引来一辆车急刹,方向盘打过去,直直撞上路边唤她名字的女人。
“诗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