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客栈偷偷溜走时,一同拿走的还有容瑜的外衣,那件外衣上同样有着药味。
所以,很有可能那时候的他便是已经中了毒的?
宫盈还记得,自己制作好的那枚药丸的唯一作用,是将容瑜的身体回溯到一年前的状态下。他失忆之后的状态看上去也十分正常,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中毒的迹象。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在前段时间容瑜体内的毒素已经清除干净了,而这枚药丸吃下之后,将他的身体恢复到了中毒之时。
“你们……宫主在哪,不如带我去看看?”
宫盈本来还有些担忧,但是转念一想,她很快明白过来,既然这药是将他的身体回溯到了一年之前,那么既然去年的他都好端端地活了下来,并且生龙活虎地持续活了一整年,那么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应该是还能再撑一年。
也就是说,不需要太过担心。
最起码,短时间内不大会出现什么问题。
闻言,粗眉男抹了把脸,看向宫盈,眼底露出欣喜:“当真吗,神医大人之前不是说不愿意再同宫主见面吗?”
她也不想,但是她也没有办法。
总不能当真放那里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帮过她一些忙的。再说,她拥有的神医药臼很神奇,用来对付容瑜的身体应该不成问题。
更重要的是,容瑜目前没有之前那段时间的记忆,她用的身体又是神医的身体,拿去见魔头完全没在怕的。
宫盈挥挥手,十分豪迈地道:“快带路,我待会儿还有事情要办,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容瑜的身体比她想象中似乎还要严重一些。
因为,起初她还有些担心,见到这人之后,会被对方又是掐脖子又是捏喉咙的。毕竟第一次见面时候的阴影还存留在她的脑海之中。
可现实同她想象中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因为容瑜压根就是昏迷着的。
粗眉男带着她进了客栈内的天字号房,外面站了一群容羽宫的手下,他们神色皆是凝重又忧心,见到宫盈来了,眼里露出些许讶异和欣喜,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却默默朝她鞠了下躬,垂了垂头。
宫盈一进去,就看到了躺在木床上的容瑜。
他面色惨白,身上似乎有森然黑气缓慢浮空升起。看上去很是虚弱。
“宫主昏迷了。”粗眉男的语气里全是叹息,他走上前,像照顾小孩子一般,将容瑜的被角掖了掖。
这画面看上去没有了平日的恭敬,反倒是平添了几分温馨。
宫盈一边打开名称显示,一边同他小声搭话。
聊了几句,她便清楚了情况。原来,在大夫告诉他们容瑜身中奇毒的时候,他们都不太相信。因为过去容瑜从未将自己的痛苦表现出来过。
“大夫说,这毒并非时时刻刻都会发作,而是有规律的,初期的时候,两年才会发作一次,后来变成一年一次,再后来变成半年一次,到现在成了两个月一次。过去宫主大概是每每到快发病的时候,都会自己一个人躲起来,这次……”
宫盈明白了。
上次见到容瑜,他可不就是甩开了身边的手下们,一个人偷偷待在客栈里泡药浴吗。
至于这次,因为给他喂了药,所以他一醒便是待在自己的几个手下身边,体内毒发作的时候,根本来不及抛下这群手下离开。因此才会当着他们的面昏迷,将自己暴露。
名称显示功能十分不给力,容瑜脑袋上显示的字是——“中毒昏迷的容瑜”。
她只能无视自己的神医尊严,申请场外支援。
“你还记得,之前那大夫说的是什么毒吗?”
“绯花毒。”事关宫主,粗眉男记得十分清晰,几乎没有思考,便将毒名脱口而出。
宫盈回脑袋内一搜索。
【绯花毒:当前药臼等级不足五级,药方不予展示】
很好,真不愧是无药可解的毒,这东西的解药和宫爹所需要的解药一样,都只有在药臼升级到五级的时候才能做出来。
也就是说,现在她也束手无策。
宫盈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晏堡主给江湖之中的那些老前辈们下的毒,八成也是只有等到药臼升级到五级的时候才能解开。
她叹了口气:“你们宫主现在还能撑住的对吧。”
粗眉男傻乎乎张大嘴巴:“啊?”
“等我一段时间,我现在还救不了他,你们先把他伺候好了,让他再撑一段时间好吧。”
很显然,对方领悟错了重点,当场热泪盈眶,颤抖着唇:“也就是说,宫主体内的毒还是可以解开的?”
能搜到解药,自然是可以解毒的。至于解毒所需要的药物,只要肯花点功夫和心思去找,宫盈觉得那么一定也不难找。
综上,宫盈觉得,给容瑜解毒应该不难。
于是她点了点头:“话应该可以这么说。”
粗眉男险些当成落下泪:“果真,世界上只有神医好,神医大人,只要你能救活我们宫主,不管多少时间我都愿意等——前提是不能让宫主在这段时间里咽气。这几日以来,我们给宫主叫来了好几个大夫,他们应该都是一些庸医,才刚看到宫主,就摇头叹气说可以准备后事了。”
说到最后,他表情愤愤然:“还好我们找到了神医……”
最后,俩人约定好了见面的地点,宫盈表示,等做出解药之后,会亲自上门将药送到他们面前。
粗眉男一脸的受宠若惊,连连点头:“神医大人果真是好人。”
末了,他捏了捏衣摆,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抹羞涩:“神医大人是好人,神医大人的徒弟也是好人。”
宫盈:“……”
他这是在夸奖蒋念念吗?那可不是嘛,好端端给人又是送手帕又是送荷包的,这么好的人,一般情况下还真遇不上。
只不过,他脸上的红云看上去也实在是太可疑了。
难不成粗眉男还当真是被蒋念念的那些行为打动了。这么想其实也难怪,毕竟蒋念念是个生得相当不错的小姑娘,性情不错,性格也单纯。粗眉男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常年只知道打打杀杀,过去二十多年都没有接触过这些男女情爱事情的人,会被小姑娘打动实在合情合理。
只不过……
这俩人一个一门心思只想跟在宫主身后作威作福为恶一方,一个又只想行侠仗义为民除害,不管是横着看还是竖着看,都不太般配的样子。
宫盈默默地瞅了他一眼,将脑袋里面的乱七八糟想法全部用扫把扫出去,然后告别离开。
告别了粗眉男之后,她同蒋念念回到了王爷府附近的客栈内。问过小二之后,宫盈才得知,卫襄还没有回来。
眼看着天已经黑了,难不成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住了。
这个想法才刚刚冒出来,小二那边便又冒出来一句话:“小王爷那边刚刚托人传来了话,他一会儿就会出来,姑娘可以再等等看看。”
闻言后,她便乖乖在客栈里面等待了一会儿,但是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宫盈连同蒋念念邱虎两个徒弟一起,将晚饭用完了之后,那边的卫襄也没有出来。
该不会是遇上了什么事情吗?
她有些担心,想到晏堡主和尹息那边,心内便不由变得忐忑。
宫盈左思右想,又等了一会儿,心想自己进去一趟王爷府又不会太麻烦,便决定亲自进去找卫襄。
她同两个徒弟交代完,重新易容成小厮的模样,进了王爷府,然后顺着之前进来时的记忆,找到了卫襄。
卫襄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通过府中下人的反应不难猜测出,其实王爷还是很想念这个儿子的。这不,得知他要提前离开,便执意将他留下来要求他再吃一顿晚饭。
当然,这些都是宫盈从旁边下人的口中得知的。
宫盈打听完消息,总算是松了口气。
既然没有什么生命安全问题,那就不是大问题了。
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那同他闲聊的下人便又冒出了一句:“不过呢,说是这么说,其实王爷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啊?什么意思?”
这位下人狐疑地打量了宫盈一眼:“我说这位兄弟,你该不会是新来咱们王爷府的吧,这消息咱们阖府上下都讨论过不下十遍了,你当真一点儿都没听到?”
宫盈只能笑着解释:“下午的时候帮人出去送了一趟货,所以府中发生的事情我都错过了,你就行行好,和我说说吧。”
那人摇头晃脑叹了口气:“其实啊这事也不怪王爷着急,实在是府内传得太真了,好多人都说自己是亲眼看到的。”
宫盈能看出来他是故意想卖关子,不仅不催他,反而还十分捧场地附和了几句,然后便等他继续往下说。
对方说了半天,总算是说到了重点:“府中据说是有人看到,少爷今儿个不知怎么的,和福贵在屋中待了一下午,他们出来的时候,福贵眼睛都红了,少爷倒是心情很好,还有人说,之前就看到少爷将福贵打晕拖回了房间内。”
宫盈:“……”
她沉默了。
这些事情,的的确确都是今天发生过的。
可是,同样的事情看,在外人说来怎么就显得这么的诡异呢,一副福贵和少爷偷情了样子。
这人说到这里,啧叹一声:“其实这都不算什么大事,毕竟嘛,家家户户的主子都差不多这样,见到长得白净点的就会喜欢,见的多了也就不会有人觉得奇怪,管事也在府中吩咐了,让我们这些下人不要说出去,更不要捅到王爷耳朵里去,可谁料,这件事还是被王爷知道了。”
他说着说着,还要看一下宫盈的脸色,见她的表情一直在跟随他的语气而变化,不由说得更带劲。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咂咂嘴:“你猜是谁捅到王爷那儿去的。”
这府中,宫盈除了卫襄意外就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哪能还有其他可供猜测的人选。
她只能默不作声地摇摇头。
“笨呐,这都不知道,当然是二少爷说的了。”
二,二少爷……?
宫盈这才回忆起来,卫襄似乎还有个弟弟。这个弟弟名叫卫宣,之前易容去天魔宗的时候,宫盈还在天魔宗内见到过他,只记得是个胖乎乎的小孩子,性格似乎有些顽劣和骄纵。
她杀了他的娘,可这个卫宣总归只是个孩子,年纪这么小就没了娘,总归来说是有些可怜的,所以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宫盈的心情可谓是五味杂陈,十分复杂。
但,联系起他做的事情,本来还有的愧疚感,莫名其妙消散了一部分。
“也不知道是哪些爱嚼舌根的下人听到了这事,就说去给二少爷听了,二少爷得知了这件事,知道管事吩咐过不能给王爷知道,却还是兴高采烈地跑去通知了王爷。”
古代孩子都早熟得很,卫宣也不算太年幼,该有的知识基本上都该知道一些。
例如说断袖,例如说世子位,例如说传宗接代。
知晓哥哥是个断袖,卫宣压根连想都没有想,便兴冲冲跑去将这个消息,当告状一样告诉了亲爹,饼乖巧地等着王爷爹大发雷霆。
“要说只是玩玩倒也没啥,偏偏大少爷他平时看着就像是不太喜欢姑娘的样子,之前他回来过几次,王爷每每往他房里送丫鬟,最后都要被他面红耳赤地赶出来……这结合起来一想,王爷可不就觉得不太对劲了嘛。”
放着好好的姑娘不要,倒是对一个男小厮细声细气,百般体贴,宫盈突然理解为什么王爷要把卫襄留下来了。
这搁在哪个当爹的身上,都没法不担心。
所以说,这会儿王爷正在同卫襄促膝长谈。
好不容易将听到消息捋了个清楚,宫盈沉默了。
好在王爷那边并没有太棘手,在外面又等了一会儿后,她终于看到卫襄从亲爹的屋内缓慢地走了出来。
他脸色臭臭的,看起来不太开心。
这会儿周围黑乎乎的,等他走到没有灯笼的地方时,宫盈便三两步跳到他身边:“怎么不开心啦?”
这会儿她用的脸是个普通小厮的脸,对于卫襄来说大概有些陌生,至于声音,自然也是如此。
所以第一瞬间,卫襄没有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扭头朝她看了过来,视线落到她的脸上后,稍稍停顿了片刻,才开口:“阿盈?”
一脸好几次都是这样,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他发现了身份,虽然自己也没有刻意隐瞒过,可这么快被看穿,还是让宫盈感觉有些意外。
她皱了皱眉头:“你这几次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
“……就那么认出来的呗。”他小声鼓囊两句,在见到她之后,表情很显然好了很多。
看他似乎并不是很想说的样子,宫盈便也没再追问,毕竟这会儿王爷的态度似乎更重要。
“所以,你爹拉你过去,是同你说了些什么?”
这么闻着,宫盈的脑袋里便下意识地冒出了一幅画面,是王爷一脸正色坐在前面,用认真严肃的表情询问儿子有关性向问题的画面。
光是想到这个画面,她便感觉有些忍俊不禁。
总不至于真的说这么直接吧?
提起这茬,卫襄的脸又垮了下去,又苦恼又不悦:“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说些什么。”
事实,王爷的做法同宫盈想象中的并不太一样。
从小儿子那里得知自己的大儿子其实是个断袖,这件事,对于王爷来说打击有些大。但其实,他身为一个王爷,当然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不可能听风就是雨。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但是联想起某些事情,王爷的脸色又变了变。
说起来,他才突然觉察到,自家儿子似乎一直都没有什么关系亲近的姑娘。
宫中的太子皇子,以及其他府中的那些小公子小世子,身边早就莺莺燕燕围了一圈,至于部分更顽劣些的,连风月场所都去过。可他的儿子呢,似乎是天生缺了那根筋,平日里倒是也算活泼,可那活泼却全是冲着男娃去的……
他能很快同其他公子哥儿打成一片,却很少愿意花点时间陪姑娘家吟诗作对,对月赏花。
这不得不让他重新将小儿子说的话拉出来好好思考思考。
他的儿子,难不成真的是个断袖……?
王爷当即唤了下人,想让人把卫襄喊过来聊几句。
却得知,卫襄不久前便带着小厮福贵出门吃东西了,还是笑着出去的。
王爷坐立难安,王爷心急如焚,王爷一个头两个大。
好不容易等到儿子回来,可他又告诉自己,决定提前离开。提前离开,离开做什么?该不会是找漂亮小公子玩乐吧?
王爷在心底默默流下两行清泪,他甚至想回去给自己去世了十多年的发妻烧根香,以示愧疚。
于是,他强行把卫襄留下来,命他吃完了晚餐,之后又把他喊进屋,决定对他进行一番慈父的教导。
可无论王爷的内心是多么地想要变得慈爱,受限于脸蛋,他看上去还是个十分严厉的人。
这话又不能直说,他便只能板着脸,一点点试探。
“尚书府的千金你觉得如何?”
“丞相府的二小姐你看着怎么样?”
“听说将军府的嫡女好像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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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王爷:我要为我家儿子挑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
后来,王爷:是个女的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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