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下)(1 / 2)

蓝宁调试了一下座椅,国航的座位紧窄而局促,她坐得不能算舒服,局限不是一点点。

飞机升空的轰鸣,也让她不能够舒服,尤其是在轰鸣声中去回忆。这些年来,她绝少去回想当年的细节,仿佛气力就在那一次燃烧殆尽,剩余的些微弱火,仅暖心中剩余的微小位置。

蓝宁转个头,方珉珉正坐在身边看报纸,文学版正在介绍八零后作家,年轻人飞扬跋扈,讲评时事,阐述自我观点毫不客气。

蓝宁笑着讲:“正青春的时候以为自己脚下踏着地球,后来才发现其实脚下踏的是乒乓球,不堪一击。”

方珉珉另一边的罗大年亦有同感,说了一句:“年轻人有热情嘛!”

蓝宁默然了。

老早以前,罗大年也曾推心置腹这样同她说:“你不知道你的热情感染多少人。”

蓝宁不知打她的热情可以感染多少人,但是她知道时维的微笑可以感染她,总是如同春风,吻上她的心。

他当时轻轻笑,有点无奈,说:“傻丫头,把你的计划写下来。”

蓝宁就在他的报纸上写:“我想和你去坝上草原骑马吃烧烤,我想和你去吃麻辣烫,我想和你在秋日的午后逛衡山路的林荫道,我想和你去看张国荣在八万人开的演唱会,他说他要在他还能唱的时候给我们唱现场,他来一次很难得,我害怕以后听不到他的现场。我还想你给我上完《市场营销学》。”

她写完以后,把报纸折叠起来。她小时候就手巧,折纸折的是一颗心,实实在在放到时维手上。

十九岁的蓝宁,不会掩饰,不会装模作样,爱且爱了,毫无保留。

回程路上,她也是坐飞机,就坐在时维身边,两个小时的飞行,让她只打瞌睡。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了时维的肩膀垫到了她的脖颈之间。

这一路飞回去,她勇往无前。再逼仄的空间,亦不算忍受。

当年的罗大年,还会关切地旁敲侧击讲一句:“时老师很受女孩欢迎,但他不会谈恋爱。”

蓝宁脸不红,气不馁,讲道:“那是以前。”然后又说,“我知道,因为他的病会遗传,所以才不谈恋爱。”

罗大年无话可说,只摇头:“女人要是发了痴,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或许这些都是百折不挠。

但是都过去了。

蓝宁偷偷侧一个身,可以看到罗大年同方珉珉窃窃私语,正在讨论这桩棘手的事。

她听到他在讲:“如果这一趟办的好,不但解救‘力达’危机,对我们来讲是有好处的。”

周边讲话的人多了,全部是扰攘。蓝宁不愿意再听下去,拿出耳机,开始听音乐。

罗曼问她:“听什么?”

她听了一两句歌词才答:“《你怎么会这样离开我》。”

罗曼笑:“是黄品源的老歌。”无端端又慨叹一句,“还是老歌好,质量好,不粗制滥造。怎么现在的东西都没了这种感觉?”

蓝宁垂下头,黄品源在唱“没有你的港口,我要到哪里漂流”,但是她口里却说:“也许是怀旧的我们无所适从。”

罗曼同意:“对,香港新人泳儿把《富士山下》唱的不知有多好,仍会有许许多好的新生事物。”

两人相对一笑,发觉对方眼窝都青着。蓝宁把另一只耳麦分享给罗曼,同她一起闭目养神。

抵达北京,机场口已有“美达”的工作人员接机,蓝宁认得是对方的总裁办行政经理郑许,郑许已安排好车,还建议:“先吃好午饭吧?”

罗大年去心似箭,忙问:“刘董身体怎样了?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刘董。”

郑许见他坚持,便遣司机去买了麦记的快餐,拿到车上让他们垫饥,但人手一只汉堡,都味同嚼蜡。

郑许说:“我们公关部营销部的几个副总和经理都到了,下午就能开会。”

也是做好准备的,原来双方都着急。

罗大年点点头:“这事宜快不宜迟,今天我们市的报纸发稿,明天就全国的报纸都会发稿。”

蓝宁突然问:“你们生产部研发部的经理来吗?”

郑许茫然兼默然。

蓝宁不由生出一团莫名气来,说:“生产部研发部的经理没有来,是不是?”

郑许没有答,却是罗大年来开口:“小蓝,现在要先解决问题,稍安勿躁。”

蓝宁咬唇,将吃了一半的汉堡包好,再吃不下去。罗曼将她手里的汉堡拿过来丢进废纸袋,又替她开了扇车窗。

环山公路上风大,路边连绵的山还是那样雄壮。蓝宁被吹乱一头发,更没心思欣赏山景。

好在发短,稍一打理,又顺了。

刘先达这一次病势来的急,根本措手不及,他只得临时住在张家口市里的医院。这医院好多年前蓝宁也来过,因为时维曾在这裏住了一个礼拜。

现在医院翻新了,挺括的住院大楼设施齐全,外头是绿荫匝地的花园,让病人不用看着挤挤捱捱的吵嚷闹市烦心。

但隔不断仍旧烦恼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