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回雪。”他沉声唤她,一点胃口都没有了。“你知不知罪?”
她讶异地捧着一个做成莲叶状的金碗过来,放在他手边,才看了看他筷子指着的方向,展颜一笑道:“哎呀,臣妾不是已经向陛下赔罪了吗?而且方才发了那么一顿脾气,陛下现在难道都不饿吗?这怎么行,陛下的龙体安康可是我们这些臣下的福气,陛下如果要责备臣妾,也请用过膳之后再说吧?”
他冷冷地盯着她,那目光是那样悲愤而严厉,盯得她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不过她仍然维持着那个过分甜蜜的微笑,继续锲而不舍地劝说着他:“陛下难道连这么一点点的信任,都吝于给予臣妾吗?”
也许是她的语气里隐隐含着一丝凄凉的悲切,使他满腔的怒气不知不觉间消褪殆尽。他紧紧瞪着她,恨恨地废然长叹一声,拿起筷子,食不知味地勉强吃着晚膳。室内又陷入了与往常一般的静默,只有窗前燃烧的烛火,幽幽地放着微光。
晚膳被撤下去了,她静静地期待着他起身离开这裏,到卞解忧的住处去。毕竟卞解忧在这一场不见血光、却仍然惨烈的争斗中占了上风,竟然出人意料地能让皇上为她冒险犯难,坚持册立她为皇后。
司马回雪苦涩地想着,想着自己乍听此信时,曾经是那么的震撼、吃惊、不信,曾经是那么的痛苦万分,甚至将该有的礼仪、不该说出口的话,那些忌讳的事都统统抛到了脑后,在他的面前崩溃地痛哭着,哭出了自从入宫以来就一直挤拥在自己胸口的那些不甘与委屈,那些落空的期待。
不料,曹髦只是走向了床边,开始解下自己的外衣。司马回雪惊讶地睁大了双眼看着他沉静的动作,但这回她没有问出来,只是顺从地站到他身后替他更衣。
许久之后,在夜的暗影里,她才将这个疑问说了出来。
“陛下……为什么今夜不去卞解忧那里呢?”
曹髦沉默不语,但他松开了自己怀中的她,并且翻过身去背对着她。在她几乎放弃追问的时候,他才静静地说:“朕打算……明日宣布立后之事。”
所以今夜要留在这裏吗?这算什么?一种不得不为的安抚吗?还是监视?担心她预先得知了这个消息,会命人通知那至今对此一无所悉的晋公司马昭,抢在明天宣布之前逼迫他改变决定?司马回雪咬着牙,将握拳的右手紧紧堵在口边,生怕自己会一不小心就哭出声来,失了她司马家人的面子;或是狂吼出声,痛责着他的怀疑不信——
在他几乎要沉入梦乡之时,才听见身后她细微的抽息声,与盈满苦涩、轻似无声的低语。
“陛下……实在不必对臣妾用这个心机的。既然陛下心不在此,臣妾……又有何立场,强求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