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其实这发簪起初并不是给她的。至少,当她发现他在伏案书写什么的时候,他表现得那样震怒而惊诧。她那日受了太后的命令,为他送一盘番邦外夷所进贡的奇巧鲜果到他的寝殿;她微笑着摒退了门口欲先行通报的宫人,想让他惊喜,但她在出声之前,看到了那纸上的飞扬字迹。
——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珰。
她想装做没看见一般地回身便走,也想若无其事地与他说笑如常;但她无法做到这些,她是那样吃惊,甚至连自己的语气都不能控制地悲伤起来。
“陛下,这发簪……是送给谁的呢?是……皇后吗?”
她记得他突然回头,脸上闪过一抹被人发觉的震怒和狼狈;他迅速地沉下了脸,冷酷地随手将那支发簪丢进她的怀里,气急败坏地说:
“本来是的,但你把朕精心策划好的惊喜统统破坏掉了!现在这礼物已经抢先被你发现了,教朕还怎么去送给皇后?算了,既然你首先发现,这东西就是你的了!朕再另寻精巧物儿给皇后吧。”
她盯着手中做工细致、花样精巧的发簪,却感觉不到丝毫收到礼物的快乐。她悲伤地注视着他腕下压着的那张雪浪笺,低声地问:
“那么那张诗笺呢?陛下也要送给皇后吗?”
他是那么讶然地看看她、再看看那张纸。霎时间,他的容颜里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怒气,他愤然将那张纸揉成一团,狠狠地丢向她的怀中;那纸团正正地打中了她的胸口之后,再落到她脚前,使她的胸口尖锐地刺痛了一下。
“既然你也看见了,朕还拿这些去送给谁!你想要就拿走,反正朕不要了!”
呵,可笑呵。即使是这样不情不愿的给予,她仍是接受了下来,虽然从未戴过,却一直小心的收在首饰匣里;而当他们这样分离了之后,她就将那支发簪拿出来放在铜镜旁最显眼的地方,经常看着它,假装这是他专为她打造的精巧礼物,假装这是他为她精心策划的惊喜,假装当收到它时自己是最幸福的——
假装他仍然爱着她不曾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