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讶道:“哦?我不知道写正史的人还要搜集这些东西。”她看着那书生,一笑说道:“公子想从我这裏知道些什么呢?”
“就是方才那说书人及众人所议论之事……”那书生吞吞吐吐,好似他面对的女子是个恶名远扬的骄纵千金一般。
她微微一哂,摇了摇头道:“公子,那些事情,是真、是假,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够肯定呢?倘若是假,你写入正史,岂不是误导后人?即使是真,你以为无论是高贵乡公、或是司马昭仪,会愿意见到这些事情出现在史书中,教每个人只要想看的,就都能看到,都能任意对他们的选择、他们的痛苦进行评说?”
看见那书生哑口无言,她放缓了语气。“倘若我是那司马昭仪,设身处地地想,我也宁愿那些事情,在这世上只有他知、我知,无论是恨也好爱也好,都只有自己珍藏于心,慢慢回味……我若是她,我宁可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司马昭仪这样一个人,因为她纵使出身特殊,也无法左右任何的命运注定——”
那书生不语,默然颔首,似有所悟。看着那女子发间精巧的发簪,他突然问道:“夫人方才曾说,你的家人都已不在?那夫人在此,是要等候夫君前来吗?”
这话问得有些孟浪,但她微微一怔之下,却只是微笑摇头。
“不,他不会来了。他早已在六年前过世了。”她说得平淡,眼光却仰望向湛蓝的天空。
“天子、天子,乃上天之子呵!不知道现在,天是不是在护佑着他平安?”她轻似无声地自言自语,没教任何人听见。
那书生一怔,“在下很抱歉,是在下太唐突了……”
“不,不必这么说。”她打断了他的话,粲然一笑道:“即使这一世不得不早早分离,我也相信,来世我会再遇见他的,我们从不是永诀,我们还有来世——”
目送着她娉婷的背影往西北方向而去,那书生在她身后扬声喊道:“夫人,那、那说书人,今后应该讲些什么……比较真切?”
她在人群里再度驻足,嫣然一笑,不答反问道:“今日……是五月己丑吧?”
那书生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她转过了身子,往远方走去。
“那么,就讲《洛神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