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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等何人,竟敢行刺节度使大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吗?”一名近卫怒喝道。</p>
“呵呵呵......”尽管要害被刺,银面人却依旧冷笑不止,“节度使......哼,区区一个二品地方官,也敢在本王面前叫嚣......”</p>
“什么?”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变色。</p>
那名近卫立即走上前去,将他拖到吕信州面前,接着扯下他的面罩,只见后面赫然是张熟悉的脸。</p>
“庆王。”吕信州轻声道,声音平缓,仿佛并没有太多的惊异。</p>
“吕贼!”庆王嘴角含血,嘶声骂道,“我段氏一门待你不薄,却不料养了一匹白眼狼!”</p>
“大胆!”一名近卫大喝一声,“休得出言污损我家主上!”</p>
“呵,”庆王怒极反笑,“污损?我不过说了句实话,这就叫污损。那你们主子泼在我段氏一族身上的脏水呢?啊?”</p>
吕信州居高临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跟看一张板凳,一幅壁画没什么区别。</p>
“庆王殿下,”薄唇轻启,贝齿微寒,吐出碎玉般的字眼,“您不在永州思过,又来我瀛洲作祟,看来是既不将皇命系于心中,也不把法度放在眼里呀。”</p>
闻言,庆王低低地笑了,身子抽搐两下,又呕出一口血来。</p>
“吕贼,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个道理我懂。所以,你也不用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有胆量,你就将我押送入宫,呈于父皇,刺杀一事我定当供认不讳。但你呢?你敢把你做的那些事公之于众吗?啊?段氏一门被你害到如此地步,你将我外祖拉下马,自己鸠占鹊巢,就当真能心安吗?”</p>
“殿下,说话前,请先过过脑子。”面对如此问诘,吕信州仍是一脸的云淡风轻,甚至有几分失笑,“段氏一案由圣上御笔朱批,皆已尘埃落定。段于风在京都当街行凶,致使两位朝廷重臣之子重伤,太子险些遭难,受害者就在眼前。之后他又在禁宫行刺,被凌大将军当场拿获。这些事都是他亲手做下的。身为朝廷大员知法犯法,甚至意图弑君。如此重罪,未凌迟,未株连,已是圣上开恩。你还要如何?”</p>
“那你呢?”庆王大喝一声,在一阵猛烈的呛咳后,恶狠狠地盯着他,道,“吕大仙人,你呢?你把外祖所作之事罗列地如此清楚,怎么不说说你在背后的功绩?啊?祖父为何动了杀心,为何一心要治太子于死地,又为何忍无可忍,明目张胆地在京都动手?你在背后怎样推波助澜,那样攻人攻心的好手段,就忍得住不拿出来炫耀一下吗?”</p>
“呵,”吕信州轻笑一声,“段于风为何与太子为敌,段氏为何死了那么多人,该问的不是别人,不正是庆王殿下你吗?”</p>
“你!”庆王厉声爆喝,一口气上不来,面色唰地一下,变得金纸煞白。</p>
“吕大人,具体内情还是等回京后,由圣上亲审吧。”凌萧道,“庆王殿下受伤颇重,需得尽快医治,不能再耽搁了。”</p>
“吕信州......”听他为自己说项,庆王却未加理会,而是紧紧盯着掌管自己生杀大权的地方二品官儿,幽幽道,“此番筹谋半载,却仍是杀你不成,是我无能。我自知性命不久,也知无论我说什么,父皇都不会再听信于我。这点你也明白,所以你笃定从容,知我无奈你何。可是,黄泉之下,幽幽九冥,你就当真不怕那些枉死之人来入你的梦,找你寻仇吗......”</p>
他的声音阴寒晦涩,带着将死之人的宿命感,忽地一下,将四周的空气染上了一层影影绰绰的青灰色。</p>
话音刚落,只听簌簌声大作,紫云阁外晴好的天气蓦然风起。窗外蓝楹摇曳,细碎的花瓣被狂风卷过,如蓝雪一般洒入阁内,掠过庆王幽深的眉眼,纷纷扬扬的,落在吕信州的眉心发间。</p>
众人一时间都有些失神。</p>
一片苍凉妖异的绮丽中,庆王忽然仰起头,如猛兽般大喝道:“舅舅和锦澜究竟是怎么死的?吕信州,你拿我段氏一门当什么?拿本王当什么?你以为世人都是傻子吗?还是以为你当真是什么狗屁仙人,能算尽人心,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你......”</p>
忽然,他停住了。</p>
那片突如其来的蓝楹花雨也停住了。</p>
芳菲朦胧中,只见庆王口中涌出大量的鲜血,将身前落花尽数染红。而他的眼睛还牢牢钉在吕信州的身上,嘴唇上下翕动,似乎仍有未尽之言。</p>
但一切都晚了,都过去了。</p>
一名近卫走过去,在他颈间探了探,回身对吕信州道:“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