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李思说到此处,凌萧就明白了。</p>
仗势侵地,以权谋私,自古屡见不鲜。</p>
掌权的人一旦有了这个心,随便安排上什么理由,要田要地,迟一刻就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这还是在京城。若是稍稍偏远些,强取豪夺都是家常便饭。</p>
但他能看穿这一点,是基于他多年的积累,和身在公侯之家的熏染。</p>
可五年前李思才几岁?</p>
这么小的年纪,就能看破表象,还懂得集合信息,抓住本质。此事若真如他所言,没有夸大的成分,那单凭这份眼力和智慧,不为朝廷效力都可惜了。</p>
李思不知他心中所想,还在继续道:“其实这事到此就很明显了。我想通之后,就跟我娘细细说了。我娘也觉出不对,就跟我一起,劝服了我爹。我们最终决定破财消灾,没再多做坚持,第二日就搬走了。果不其然,不到半月,那片街边的铺面就被整修一新,合成了一间大铺子,就是如今的石斛大药房。”</p>
“石斛药房?”尽管已经猜透原委,可听到这个名字,凌萧还是吃了一惊,“弛虞氏......”</p>
“嗯,是啊。”李思道,“皇商弛虞氏,就是这样一步步坐大,在京城站稳脚跟的。弛虞斛也是因为这个,当上了弛虞家的少家主。”</p>
他说得很平淡,很宿命,但听在凌萧耳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讽刺。</p>
其实刚刚听到李氏一家的决定,是默默服从,让出铺面时,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要问他们,为何知道了实情却不反抗,而是任由幕后黑手得逞。</p>
话已经到了嘴边,可在最后一刻,他忽然回归了理智,没让自己犯傻。</p>
“他们这么仗势欺人,你恨吗?”沉吟半晌,他换了个问题问道。</p>
“恨?”李思顿了顿,“恨谁?恨弛虞氏,恨温氏,恨太子,还是一股脑儿,从宰辅到县令,全都恨个遍?”</p>
凌萧望着他,一瞬间有些发怔。</p>
“王侯将相,为官做宰的,不都这样吗?”李思摇摇头,总结陈词道,“这事儿上我们虽然吃了亏,但一家子性命都在,家底也毕竟没动着。我们李氏跟弛虞氏虽没法比,但在京里也算小有名气。现在在凌波渡的店铺也足够一家人开销,已经很幸运了。太过贪心,是会招来祸患的。”</p>
说着,他在木匣上添上最后一笔,接着双手一举,映着窗外透进来的日光,细细审查着上面的色彩。</p>
“好了!你看,如何?”他转过头来,一双漆黑的瞳仁被日光一照,幻出淡淡的琥珀色。</p>
凌萧伸手将匣子接了过来,打眼一看,这才发现上面画的是一幅狩猎图。</p>
手举钢叉的猎人意气风发地骑在高头大马上,脚下的猎犬呲着一口白牙,半伏在主人脚边,时刻准备领命出击。</p>
身为猎物的麋鹿惊慌失措,四散溃逃。其中一只惊恐地回眸,杏仁般的大眼中,倒映出狩猎者嗜血的笑容。</p>
看了一会儿,他忽然觉得那些猎人十分面目可憎。</p>
李思秀气的脸又凑到他面前,这么近看过去,越发有些羸弱的书生气。</p>
“你还没说呢,如何?”桃花眼眼波流转,有些稚气地看着他。</p>
“很好。”他侧过头去,迎着那双眼睛微微一笑,“就是有一个问题:我从未见在宝函上见过狩猎图,你大概被那个古玩店的老板骗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