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弛虞府一众家丁见凌萧满手血污地回来,怀里还带着个半死不活的店小二,都是大为震惊。但他来不及解释,只一味地大叫“大夫”。</p>
终于,怀中的人被人接了过去。他手上一松,眼前猛地一片金星,身子不受控制地晃了晃。</p>
一只温热的手覆到他的手臂上,将他扶住了。凌萧强忍着眩晕回头一看,轻轻道了句:“青阮。”</p>
“跟我来。”沈青阮道,左手拉着他,带他回了房。</p>
“去打些热水来。”他听到沈青阮在门口吩咐。</p>
不一会儿,他也跟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将他按到床上,道:“你太累了,先不要胡思乱想,闭上眼睛歇一歇。”</p>
凌萧却倔强地望着他,只问:“你不问我为何将店小二带回来,不问我他为何是这个样子?”</p>
沈青阮微微避开了眼神。</p>
“果然,你都知道。”凌萧道,嘴角缓缓扯出了一个苦笑,“所以你才让我跟你讲这一路的见闻,你是想确认自己的猜测。”</p>
沈青阮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很早就对贺瑜生了疑心。”</p>
“这一路你们行踪不定,没有任何人能够事先预知你们下一站落脚何处。只有贺瑜,只有她有这个条件,设计这个杀局。”</p>
“呵......是啊。多么简单的事,可笑我身在局中,被人骗得团团转,竟然直到今日才发现真相。”凌萧苦笑着,将头转向里侧,痛苦地闭上了双眼。</p>
“世子......”沈青阮轻轻唤了一声。</p>
“她......贺瑜......她是从什么时候起有的这个心思?难道在槐镇见到我们的第一面,她就已经开始布这个局了?”凌萧又转过头来,望着他,心中仍是不敢置信。</p>
闻言,沈青阮微微垂下了眼眸。</p>
“更有甚者,”他沉声道,“也许槐镇本身就是一个局。一个引你们上钩,将她顺利安插到你们身边的局。”</p>
凌萧猛地皱了皱眉,回想起当日的点点滴滴,不由连连摇头:“不......不可能。”</p>
沈青阮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世子,你要明白,咱们的对手不是一般的强盗。”</p>
“他们要窃的不是几千几百两银子,他们求的,是金銮殿上那个花团锦簇的位子,是坐在那个位子上,俯首所及的万里疆土。”</p>
“世子可知,那个位子下面是多少的金山银山,是如何的生杀大权?”</p>
“一笑山河暖,一怒百鬼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振臂一呼,四海臣服。”沈青阮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在这样的诱惑下,一个小小的槐镇之谋算得了什么?”</p>
“有些人甚至可以卧薪尝胆十余载,将自己的亲生骨肉送往仇敌身边,日日侍奉左右,直到时机成熟,再一击而杀之。”</p>
凌萧怔怔地看着他,望着他灯影下不食人间烟火的眉眼,忽然希望他真是一尊菩萨,这样他就能度化自己,远离这肮脏不堪的人世。</p>
“还有,”眼前的菩萨又开口了,唇齿间吐出的却是冰刃一般的字眼,“若我猜得没错,贺瑜一开始的目标甚至都不是纪麟,而是你。”</p>
“我?”凌萧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千疮百孔,没想到沈青阮又给他补了一刀。</p>
沈青阮看了看他,似是也有些不忍,最终却还是道:“对方布下这么大一盘棋,无非是想要借刀杀人,铲除异己。”</p>
“纪家军虽强劲,但与凌大将军麾下的铁骑相比,还是相差甚远。让他与太子对敌,说到底有些勉为其难了。放眼朝野,真正有这个实力与太子抗衡的,就只有凌大将军。”</p>
“试想,若当初在抱山居被怒火冲昏了头,要打杀弛虞雍为贺瑜报仇的不是纪麟而是你。以世子的武力,定不会让弛虞雍逃出生天。而后县衙来人将世子关进大牢,一切就可以如当年赵扶一案重演。”</p>
“世子被人打杀,凌大将军必然震怒。继而再有人挑拨离间,凌大将军情绪失控之下,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预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