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们是京里的贵人，没见过这样的江湖。就像是梧桐树上的凤凰，哪里知道什么是人间疾苦。”</p>

“可我们不一样啊。”他扯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我们是在泥地里打滚的蝼蚁，贵人们轻轻一脚，就把我们碾死了。”</p>

“公子知道那种日夜担惊受怕的滋味吗？”</p>

“看着自己的亲人、友人、爱人一个接着一个被人捉去，凌辱，打骂，最终曝尸荒野，可你却什么都做不了。”</p>

“公子能想象，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折磨吗？”</p>

“不，你不能想象，”他摇了摇头，“你跟他们一样，都是高高在上的凤凰。可你要知道，打从记事以来，我每一日，每一刻，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p>

“我过够了。”</p>

“我们都过够了。”</p>

“所以，我们没得选择。”</p>

“一个饿了三天的人，当他终于逮到一只旅鼠，只会一口咬下去，根本想不到旅鼠会不会痛。”</p>

“说到底，我们也只是想活着而已。不求大富大贵，功成名就。我们的奢求很简单，真的就只是，活着而已。”</p>

他看着凌萧，疲惫而枯槁，总让人联想起行将就木的老人。</p>

纸钱化作飞灰，飞旋在二人身后的天地里。</p>

凌萧也回望着他，没了燃料，假山后面的火光已经很暗了，将将能照亮一个人的眉眼。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八万身上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p>

店小二的憨直在他的双眸中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长年静卧潜伏，等待一朝雪恨的执著与隐忍。</p>

是啊，他当然不是什么普通的店小二。</p>

一个普通的店小二，如何能说出刚才那番言语。一个普通的店小二，又哪儿来的智计与财力，布下这么大，这么残忍的杀局？</p>

“呵......”凌萧怒极反笑，“现在是要行苦肉计，来洗白你们所犯下的罪孽吗？”</p>

“还是你觉得，我一只‘高高在上的凤凰鸟儿’听不得这些所谓的人间疾苦。你随便说上两句，我就会被你打动，陪你掉上几滴眼泪，再体体面面地放你离开？”</p>

八万的脸明显僵了一下。</p>

凌萧冷冷一笑，道：“你们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吗？你们不幸承受的苦难，难道就一定要用别人的苦难来补偿吗？”</p>

脑海里浮现出纪麟倒在县衙外面，满嘴鲜血的画面，他心中愤懑突起，猛地抓紧了八万的衣襟。</p>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有没有想过，多少无辜的生命因为你们而消失。多少本可以拥有幸福的人，因为你们，注定要荒凉一世......”</p>

“呵......公子，你是说贺姐姐和那位纪公子吗？”八万一直无动于衷地听着他疾言厉色的控诉，直到此时，红肿的脸上才勉强扯出一个讽刺的笑。</p>

“要我说，”他叹了一声，“这人世间的缘分还真是奇妙。你弃若敝履的，我却视若珍宝......”</p>

“什么意思？”凌萧猛地凝眉。</p>(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