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公子？”泉水般悦耳的声音在身侧响起。</p>

他猛吸了一口气，一下子冷静下来，移目看了看赵菁芜，对她微微颔首。</p>

赵菁芜也对他微微一笑，二人便即继续前行。沿着水塘边的画廊走了大概一刻钟，就见前面接连种着十几株辛夷。绽开的花朵形似雪莲，在半空中团起紫色的烟霞。</p>

木兰开山间，红萼发尖角。无人惜春时，花落余空枝。</p>

这时，天空中又飘起了细细的牛毛雨，打在花蕊上，激起一蓬蓬如雾的水汽。</p>

凌萧望着花枝看了一会儿，目光往上一移，就见团团紫云后面隐隐是一片屋檐，高低错落不一。</p>

檐廊曲折，赵菁芜引着他，又穿过几个半月石门，接着向左一拐，眼前现出一间不大不小的院子。他在匾额上扫了一眼，见是两个古篆字，年代久远，字迹已经十分模糊了。</p>

他刚想再看一眼，耳中却听到院中隐隐传来谈话声。</p>

“......说起来......老夫虽不是土生土长的西南人士，但自从入仕以来，一直与西南缘分颇多......”</p>

他一下认出来，是陈嘉运的声音。看来自己所料不错，滞留渡口时，众口相传的那位“陈大人”果真是他。</p>

“建业二十一年，老夫身中进士。”陈嘉运继续道，“少年得志，何等轻狂，同友人打马游街，一日览尽元京海棠。”</p>

“当年外放的第一个官职就在虞州。记得出京那日，是秋日里一个难得的艳阳天。那时我望着京城的南角门，心里就想着，迟早有一日我必将卷土重回，在这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p>

“没想到一路南下，入冬越来越深，气候却越来越暖，空气也越来越潮湿。直到到了这四季如春的虞州城，四年光景，结识了你的父亲，承蒙他多方照顾才在西南扎稳脚跟。”</p>

“后来他被调去京城，又过了两年，我也走了。先是在瀛洲待了几年，后来又被调去靖州任刺史，一任就是十年。”</p>

“如今好容易被调回京，我也已经年近半百。本想着能安安稳稳地在京城落户，过几年安生日子。却不料上任不过半载就又被外派出京，竟然又是虞州。”</p>

“唉......”他叹了一声，“饶了一个大圈，最终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入得山门，来贵府叨扰，甚至连下榻的客院都是当年那间，就连陈设也别无二致。旧地重游，实在是感慨颇多啊......”</p>

“听起来，大人似乎并不太喜欢虞州。”陈嘉运话音刚落，另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语速很慢，沉静中带着几分不自知的慵懒。</p>

听到这道久违的声音，凌萧垂在身侧的手不由紧了紧，就连呼吸也悄悄绷住了。</p>

“诶，公子此言差矣。”陈嘉运道，“不是不喜欢，正相反，虞州于我而言犹如第二个故乡，便是居住了十年的靖州也不可与之相比。”</p>

“只是这份喜欢里又掺杂了太多别的东西，前尘往事，回忆纠缠，一言难以蔽之。只可惜你父亲如今身在任上，不得归乡。否则老夫必要与他共剪西窗，共话夜雨呀......”</p>(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