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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晚宴后,沈青阮依言去了前厅。凌萧便回了客院,看看时辰,已是戌末亥初了。</p>
淅淅沥沥的雨水终于肯歇上一歇,天幕清朗了一些。一轮弯月在阴云后挣了挣身子,露出半张脸来,却还被薄纱缠绕着,犹抱琵琶半遮面。</p>
闲来无事,又无心读书,他简单洗漱了一下便上床就寝。</p>
隔壁的咳嗽声弱了,眼下呼吸绵长,显然已经入眠。窗外的荼蘼随着微风摇曳,雪浪般的花瓣相互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p>
困意渐渐袭来,他的脑中昏沉起来。</p>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响起了蹒跚的脚步声。脚步声很缓慢,拖地声很大,想来来人不是腿脚不好就是年事已高。</p>
凌萧心中一个激灵,又重新睁开了眼。</p>
“笃笃”两声响起,是礼貌的敲门声。</p>
他刚要起身,身侧却忽然传来细细的震颤,隐隐有似蜂鸣。心下一凛,他从被衾下取出紫霄剑,拔出半寸,就见紫光萦绕,在漆黑的室内犹如鬼火。</p>
示警?</p>
他微微一愣,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还是在槐镇,客栈里的贼匪趁暗摸进他的房间,想要杀人越货。可现在又是什么情况?他身在沈府,哪里来的宵小之徒?</p>
正想着,门外又响起轻轻的“笃笃”声,还是接连两下,从容又礼貌,丝毫无有杀气。</p>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拿剑,起身披了件外衣,走到院中,将门打开。</p>
朦胧的月色下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一身赭色衣裳,面上沟壑纵横,两只眼睛被岁月压成了愁闷的三角,眼珠有些发灰,好像一面没磨干净的银镜。</p>
“钱嬷嬷?”他有些意外,又心道幸好。否则老人家大晚上的看见自己背着把凶器出来,这场面得有多尴尬。</p>
“凌公子。”老妇仰头看着他,微微一福,见了个礼。</p>
凌萧连忙伸手将她扶住了,老妇借着他的力道直起身子,又翻手握住了他的手,掌心粗糙的纹路贴在他年轻光滑的皮肤上,微微有些刺痛。</p>
凌萧原本有些不适,但想到他是沈青阮的养育嬷嬷,不愿失礼,便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又贴心地弯下身去,不让她太过辛苦。</p>
“老身夙夜来访,冒昧了,没打扰到公子就寝吧?”钱嬷嬷道。</p>
凌萧一身寝衣,只在外面披了外衫,显然已经准备入睡。但他摇摇头,对钱嬷嬷温言道:“无妨。嬷嬷这么晚了也还没睡,来寻晚辈是有什么事吗?”</p>
“唉......”钱嬷嬷叹了一声,“这人上了年纪啊,觉就少了,睡得也浅。阮哥儿在前厅开宴,四老爷那个牛犊子找他的不痛快,这事没多会儿就被传得到处都是。”</p>
“丫鬟婆子们捣碎嘴,把我吵醒了。轻易再睡不着,心中又不定,就想找人说说话。公子贵人事忙,不知会不会嫌老婆子啰嗦烦人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