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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萧按照老汉指的路出了院门,在山林间走了不一会儿,就听到一阵潺潺的水声。再一拐弯,柳暗花明,只见眼前是一条一丈宽的小河,看着水颇深,但水流平缓,清澈见底。他轻叹一声,解下背后的佩剑,又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便动手宽下了衣衫。</p>
一件一件,整齐地叠放在河边的大石上,他只穿着贴身的亵裤,一步步走进河中,将全身浸在了水里。</p>
果真如老汉所言,河水甚是清凉,将他激得轻轻一个觳觫。他在河底找了块大石坐下来,水恰好没到胸腹处。身上的剑伤一同叫嚣起来,他咬牙低头看去,就见肉皮上横一道竖一道,全是狰狞的血口子。</p>
他这身皮肉委实算不上好看,从小到大麻烦不断,每一场打斗过后总要留下几道伤疤。尤其是最近在胸口上添的这一道,最是狰狞可怖,泛着新鲜的粉红色,被冷水一激更显丑陋。</p>
如今这些旧疤上又添了新伤,这副身躯就更是没法看了。他抬起手来,在左肋的一处剑伤上按了按,钝钝的痛楚弄皱了他的眉头。他忽然怅惘了起来,抬头望着遮天蔽日的碧绿树冠,忽然有种不知前路的茫然。</p>
抬手将发髻打散了,他把头脸也浸到水中。耳目闭塞,世界空明,他的心稍稍静了些。等到胸腔中的最后一缕气息溢出,濒死的快感没顶而来,他才又浮出水面,抹了抹眼前的水花,大口喘息起来。</p>
如此反复几次,他觉得心里好受些了,身上也泡得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走到岸边,将身上的湿衣解下来,胡乱披上了外衫。</p>
岸边的大石被上午的日光烤得滚烫,湿哒哒的亵衣被他拧干了水,平摊在上面,很快就干了一半。他躲在一旁的树荫里,随手折了几丛狗尾巴草,三两下就编成一个漂亮的花环。拿起来看了看,觉得有趣,他又折了几枝,脑中想了个样子,手下就编出了一个活灵活现的兔子。</p>
头一次发现自己这方面的才能,他像个孩子一般,将身边能够到的狗尾巴草全都折了下来,编出的小狗,小乌龟,太阳花堆了一地。</p>
就在他暗暗思量着干一票大的,编个房子马车出来的时候,双耳忽然捕捉到了一丝人声。他猛地警醒起来,双耳聚力,就听河对岸的树林里传来一个焦急的男声,说着他听不懂的话。</p>
不是西南方言,完全是另一种语言。他紧了紧眉心,分辨出那是东陵语。</p>
东陵......为何一想到这个国家,他就从心底生出一丝反感呢?</p>
想不通,脑子里还是钝钝的。但他有种很鲜明的感觉,自己一定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就是想不起来。</p>
在他发呆的功夫,那边的声音又近了些。他心下一动,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手脚已经利落地行动了起来。脱下身上的外衫,把大石上已经干透的亵衣重新穿到身上,再三两下套上外衣,甚至连腰带都没系好,就忙不迭地顺着原路跑了回去。</p>
院子里已经冒起了细细的炊烟,在这荒无人烟的山林里,简直就像是乞丐头上戴着个金冠子那般显眼。凌萧甚至来不及思考,冲进院子,一把把沈青阮背到背上就往外跑。</p>
老汉自然是立即追了出来,在院门口拦住他们,不解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么慌张?”</p>
凌萧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只能又简单道了声谢,然后嘱咐道:“一会儿若有人来问起我们,还请先生说没有见过,晚辈在此谢过了。”</p>
说完,他背着沈青阮,头也不回地跑远了。只留那老汉一人呆愣原地,手中还抄着一只脏兮兮的大勺,失望喃喃道:“刚熬好的粥,想着终于有人来陪陪老汉,用的都是攒了好久的白米,这下可好......”</p>
凌萧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密匝匝的树林里,老汉怔怔地望了一会儿,意识到他们是真的走了,不会再回来了,不由恨恨地甩了甩勺子,转头走回了院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