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妩娘将睡着的杜恒霜放到床上,催杜先诚去沐浴。
“一身的酒味儿,换了衣裳都压不住。我看霜儿是被你的酒气熏晕了。”方妩娘掩袖浅笑,推着杜先诚去隔间沐浴。
“哪有酒气?不信你闻闻……”杜先诚低下头,啪的一声在方妩娘脸上亲了一口:“……等我回来……”
“嗯,我等你。”方妩娘红晕上脸,将杜先诚推了出去。
一个散发着松香味的大澡盆,有半人高,放在屋子中央。
澡盆裏面注满了热气腾腾的热汤。
杜先诚脱下外袍,拿起搭在澡盆边缘的搓澡巾,抬腿坐了下去。
澡盆裏面的热汤一阵晃动,将杜先诚的身体包裹进去。
杜先诚长长的出一口气,闭目仰躺在澡盆边沿,将搓澡巾卷成一团,搭在额头,全身放松下来。
虽然已经离开战场五年了,可是那股烙印已经留在他的记忆深处,甚至已经烙在骨子里。
崎岖的山路,漫天的风雪,前面的士兵累得受不了,在路边坐下休息,可是一坐下来,就再也起不来了……
他们只有不断往前走,翻山越岭,却中了对方的埋伏。
无边的飞箭似漫天蝗虫,嗖嗖落下,大家只要抱头四处逃窜。
萧祥生将他拉在山石后面,才躲过第一轮箭雨。
高句丽人突然从四面八方冲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大刀、长矛、链子锁,甚至连缺了口的菜刀,断了柄的剪子都飞了过来。
十万先锋部队,就这样被活活葬送在高句丽的穷山恶水之间。
十万大周将士的人头垒成的佛塔。
佛塔上,自己两位大哥死不瞑目的双眼,看着杜先诚。
杜先诚惊醒过来,伸手抹了把汗,却忘了自己是在澡盆里,手上都是水,抹到脸上,分不清哪里是汗水,还是澡盆里沐浴用的热汤。
但愿那样战乱的日子,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杜先诚从澡盆裏面起身,随便抹了抹身子,换上一身圆领软纹罗衫,来到卧房。
方妩娘半躺在床上,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杜先诚突然没有了兴致,苦笑着吹熄灯,将方妩娘拉入怀里:“睡吧。明天还要去店里清点存货。”
“你有心事?”方妩娘抚着杜先诚的胸口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