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绍对杜恒雪怜爱得多,闻言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髻,笑着道:“行,既然是雪儿求情,我就给雪儿一个面子。”对杜恒霜看都不看,倒是让许言辉心裏好过些,觉得又捡回了脸面,脸上也不那么阴沉了。
许绍故意给杜恒霜脸子瞧,眼角的余光却在不断打量她。
杜恒霜脸上神情一点都没变,依然是淡淡地,就连以前藏不住的那股对自己的怒气都看不见了。
许绍暗暗点头:“是个能扶得上墙的。”又看了自己的大儿子一眼,挥手道:“快上去吧,等会儿赶不及了。”说着翻身上了马,算是默许钱伯去赶车。
钱伯对许绍行了礼,慢吞吞走到大车跟前,开始检查。从车轮到车身,包括各种连接的地方,都仔细查验,最后对已经等得不耐烦的许绍道:“回禀大司马,这车有一十三处毛病,实在坐不得人。”
“什么?!”许绍恨恨地瞪了许言辉一眼:“换车!把驷马院的管事叫来,革去一年的粮米,以儆效尤!”
闹了这么一出,就连场上无关的下人都知道裏面的猫腻。
先是故意不让杜恒霜和杜恒雪上事先就备好的车,后面那辆车的车夫还有癫痫。现在又查出来,有癫痫不说,那车还伤痕累累。
这哪里是给人坐的车啊?——摆明了是要埋这姐俩儿的坑!
方妩娘闻言狠狠瞪了一眼面前这个两个为虎作伥的庶女,心头大怒。自己一向对她们不闻不问,她们到蹬鼻子上脸了!
把别人的退让当成软弱。把别人的大度当做可欺,还真当自己治不了她们?
两个原配所出的嫡子,自己是把他们没有办法。可是这两个贱妾所出的庶女,她难道也治不了她们?!
方妩娘立刻扬声道:“二小姐、四小姐行为不端,不敬长辈,禁足半年学规矩。——带她们下去。什么时候规矩学好了,再放出来。”
两个庶女一听就傻了,立即转头叫了一声“大哥!”
许绍听见这两个庶女叫“大哥”,立即明白大儿子许言辉在裏面起了什么作用,森然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许家的嫡长子,怎能如此没出息?!跟女人一样,只会玩内宅阴私伎俩!
许言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悻悻地道:“叫我做什么?夫人发了话,你们还不照做?还死待在这裏等人给你们俩收尸吗?!”
两个庶女吓得脸都白了,终于知道大哥无法再给她们撑腰了,就把求援的目光又转向二少爷许言邦。
许言邦却一直抬头看天,对这边的情形不闻不问。
许绍的声音格外低沉:“还不下来?——果然是没规矩!你们的母亲都发话了,你们听见没有?”
两个庶女连滚带爬地从方妩娘的车上下来,战战兢兢地来到许绍面前,还想求情。
许绍对旁边的婆子一瞪眼,婆子们便走过来,一人一个,将两个庶女架回府里去了。
方妩娘还想唤杜恒霜和杜恒雪跟自己同坐一车,而另一边,车铃叮当,驷马院的管事已经亲自赶了一辆朱红色香车过来,点头哈腰地请杜恒霜和杜恒雪上车。
许绍想了想,觉得也不能太下许言辉的面子。不管怎么说,他是他的嫡长子,他不能当着继妻的面,太伤原配嫡子的心。
许绍从自己的马上翻身下来,上了方妩娘的车,淡然道:“我乏了,今儿不想骑马。”
许绍坐到方妩娘的车里,杜恒霜和杜恒雪肯定就不能上去了。
许言辉颜色灰败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杜恒霜笑了笑,对方妩娘挥了挥手,就和杜恒雪一起上了驷马院管事刚刚送来的簇新的朱红色香车。
钱伯当仁不让地坐到前面,将赶车的小厮挤到一旁做副手。
前面许言邦快马向前,许言辉随后追上,然后是方妩娘和许绍的车启动前行,杜恒霜和杜恒雪的车跟在最后,再后面是婆子丫鬟抱着衣包坐的牛车,浩浩荡荡往穆侯府行去。
他们在门口闹了一场,出发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
等到了穆侯府门口,看见诺大的一个场院里,密密麻麻停满了各色大车和轿子。穆侯府的下人不时来往穿梭,将客人骑的马牵到后面专门准备的临时马棚里。还有迎宾的婆子丫鬟,一趟趟地将到来的女客接到内院。
方妩娘带着杜恒霜和杜恒雪进到穆侯府,先被服侍坐上小骡车,走了一柱香的功夫,才来到内院门口。
从小骡车上下来,杜恒雪悄悄对杜恒霜笑道:“这穆侯府好大的气派,自己家的院子,居然也要坐车。”想她们司马府,从外院到内院,坐轿子就可以了,还没有到坐骡车的地步。
杜恒霜轻轻摇头,示意杜恒雪不要多说,静静地跟着方妩娘身后,往二门上走去。
二门门口,站着一个俊眼修眉,顾盼自如的小娘子,正翘首以待。
杜恒霜留神打量过去。
一身宝蓝色联珠花蔓三色蜀锦窄袖胡服,腰间一条宽宽的银白色腰带,紧紧地扎在腰间,足蹬青羊皮小蛮靴,扎着裤腿,显得干净爽利。——正是穆侯家的三小姐穆夜来等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