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只有一个影子,除了陈月娇,她有两个。
是为重影。
有人提醒过她,要小心有重影的人。
那时候,她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懵懵懂懂中,直到有了那一场无妄之灾,她被撞成重伤,有魂体侵入她的身子,企图占据……
杜恒霜心中警铃大响。
那一个企图占据她身体的魂魄,明明就站在陈月娇身后,是那重影中的影子之一!
蛛丝马迹连成了网,一些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现在渐渐清晰起来。
杜恒霜目光更加幽深,静静地看了陈月娇一眼,便收回自己的视线,跟坐在她旁边的慕容兰舟攀谈起来。
陈月娇只觉得有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片刻,便闪了开去。她抬头,在人群中四处搜寻,却再也感受不到那股如有形质的目光。
“许夫人到!”一个丫鬟在门外通传。
杜恒霜知道是娘亲和妹妹杜恒雪来了,忙起身对慕容兰舟道:“失陪。”
慕容兰舟端起茶碗,轻抿一口:“你自便。”
杜恒霜从陈月娇身边擦身而过,眼角的余光感受到陈月娇身后的重影似乎动了动,就像饕餮看见美食,恨不得扑上来。
杜恒霜挺直了脊梁,从容从陈月娇身边走过。
你敢再抢一次试试!
陈月娇有些莫名的心悸,不知道是什么原由,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站到门边的阴影裏面,藏在金姨妈身后,不敢再探头看杜恒霜,只敢偷偷看着两个乳娘抱着的孩子。
方妩娘带着杜恒雪经过垂花门,绕过影壁看见杜恒霜从屋里走出来,神清气爽,眉目嫣然,比生孩子之前更美貌了几分,很是得意,快步上前拉着她的手道:“别出来,别见了风,以后头疼一辈子。”
杜恒霜笑道:“没关系。素素给我做了这个防风的抹额,待在头上很舒服。”
方妩娘这才看见杜恒霜头上,在珍珠红宝的头面首饰中,还戴着一个棕红色毛茸茸的抹额,比一般的抹额要宽四五倍,毛尖一缕雪白,看上去像是上好的雪里貂的皮毛做成的。雪里貂毛色棕红,但是毛尖却有一缕雪白,这种貂只在大雪山附近活动,行动警醒,非常难捕捉,千金难求一貂。
方妩娘忍不住点头赞道:“不错,不错。”
杜恒雪抱着杜恒霜另一边的胳膊抱怨道:“姐姐,你这个月连我们都不见,想死我了。我要看两个外甥外甥女。”
杜恒霜见到娘亲和妹妹,忍不住又想起一个人孤身在海外的爹爹杜先诚,心裏有几分酸涩,一手拉着娘亲,一手拉着妹妹进了中堂,和慕容兰舟彼此见过。
今日来萧家的女眷当中,慕容兰舟虽然是毅郡王的未婚妻,但是到底还没有成亲,没有品级。现在品级最高的,就是方妩娘。
龙香叶的耳朵还没有完全好,她觉得有些丢人,就称病躲着不出来见客,担心说话大嗓门,让人看笑话。
有宾客问起来,杜恒霜都说:“婆母这阵子累了,身子不适,才瞧了大夫,需要静养,不能吵着。如今遵医嘱,在别苑养病。”
萧家最近确实是多事之秋。除了杜恒霜生孩子,还有萧士及一时贬官,一时打胜仗,简直让人目不暇接,看不出这家人到底会走到哪一步。
很快宾客就到了,杜恒霜便招待大家去花厅坐席,同时让乳娘把孩子抱过来给大家瞧了一圈。
除了正式的礼物,来访的客人都是事先由自家的管事送到外院的,现在见了孩子,当然还有见面礼。
杜恒霜身边的桌子上,很快就小山一样堆了各式各样的金玉首饰、文房四宝、孤本古画,甚至还有房契地契。
杜恒霜别的倒罢了,唯独看着房契地契有些无语。她拿起来看了看,发现果然是娘亲方妩娘送的,又好笑又无奈,低声问道:“娘,你这是做什么?他们才多大,您就送这些东西。”
方妩娘嗐了一声,摆着手道:“这是送我的外孙外孙女的,关你什么事?你不过是代他们保管而已。登他们长大了,都得完完整整交给他们。”
杜恒霜只好命知画拿去收起来,同时命知数过来将桌上的东西登记后,都收到库房入库。
众人送完礼,叙完旧,也就到了开席的时候。
杜恒霜正要吩咐上菜,就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厮快步跑进来回报:“大少奶奶,太子妃到贺,还有陛下有旨,请大少奶奶接旨。”
杜恒霜心裏立刻怦怦跳起来,整了整头饰和衣裳,走出屋子,绕过影壁,便看见内侍站在二重门前,捧着黄色的圣旨,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杜恒霜跪了下来:“民女萧门杜氏接旨。”
那内侍就展开圣旨,念道:“萧士及勇冠三军,亲斩逆贼刘黑达,收复大齐以东千里沃土,功勋卓着,着升从四品轻车都尉。钦此!”
“谢主隆恩。”杜恒霜微微颔首,从地上站起来,双手接过圣旨。
这位内侍,和上一次来传旨的内侍完全不同,很是和蔼,也很会说话,又夸了萧士及几句,才把话题转到杜恒霜的双生子身上:“陛下说,萧都尉喜得贵子,是大喜之兆。请萧夫人稍安勿躁,过后还有旨意嘉奖。”
杜恒霜踌躇半晌,还是问道:“请问这位大人,我夫君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
那内侍忙道:“萧夫人放心,应该快回来了。陛下也盼着呢。”
终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杜恒霜觉得身上一下子轻松起来。
萧士及不在家,里裡外外整幅担子都压在她身上,杜恒霜觉得都快被压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