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萧士及胸膛里的热气,杜恒霜突然觉得十分温暖和安全。
这两年颠沛流离的痛楚,天各一方的无奈,似乎一下子消失无踪了。
屋子里很快就响起杜恒霜平稳细小的呼吸声。
萧士及睁开眼睛,看着杜恒霜熟睡的睡颜,俯身过去,在她额头轻轻一吻,也跟着闭眼睡去。
半夜时分,杜恒霜上房的大门却被人紧张地拍响。
在碧纱橱里值夜的知数睡眼蒙胧地叫醒在外间上房值夜的小丫鬟:“一个二个睡得跟猪一样。我在里屋都听见敲门声了,你们还躺着挺尸。——还不快去开门!”
才七八岁刚留头的小丫鬟,本来就瞌睡大,再加上今天才刚刚搬来侯府,劳累了一天,每个人都睡得比平时沉。
知数的声音叫醒了她们,两个人慌慌张张爬起来,来到大门后面问道:“谁啊?”
外面拍门的人焦急地道:“我是二小姐那边值夜的妈妈,二小姐这会子疼得满床打滚,全身冒冷汗,我们瞧着担心是大症候,怕耽误了,所以特来请夫人的示下。”其实是怕杜恒雪有个好歹,她们就要担责任了。
知数也起来了,正拥着一床细毯子偎在暖阁的炕上发呆。
听说是杜恒雪得了急病,知数吓了一跳,忙跻着鞋从炕上下来,来到月洞门前叩了叩,大声道:“夫人!夫人!二小姐似乎有些不好!”
杜恒霜的意识在半梦半醒间沉浮。恍惚间,她好像听见有人在对她说:“夫人!夫人!二姑奶奶被孙家打了!……夫人!夫人!二姑奶奶派人过来求救……夫人!夫人!许家派人来报信,说您的妹子没了……”
杜恒霜听见自己的声音冷漠而疏离:“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我和她,姐妹情分已尽……”居然对妹妹的求救置之不理。
“夫人!夫人!二小姐像是得了急病了!夫人!您醒醒啊!”月洞门上的叫喊声和敲门声越来越急,终于将杜恒霜彻底惊醒。
她直直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喃喃地道:“雪儿,雪儿,这一次我一定能救你!”说完就惊讶地捂住嘴。——她在说什么呢?什么叫“这一次”?难道以前这些事情曾经发生过不成?
杜恒霜拥着被子,全身冷汗淋漓。
知数焦急的叫喊和拍打月洞门的声音也将萧士及惊醒了。他睁开眼,看见杜恒霜抱着双膝坐在床头,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在昏暗的帐帘里显得分外明亮。
萧士及也吓了一跳,忙坐起来拍了拍杜恒霜的后背:“霜儿你怎么了?怎么有些魂不归经的样子?”说着又安慰他:“雪儿没事的。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偎进萧士及散发着腾腾热气的胸膛,杜恒霜神魂初定,知道自己又做了那个关于流光镜的梦。这一次,她又看见了那曾经见过的那些人,那些事。
经过了陈月娇的重影,和那重影之一企图夺她身躯之事,杜恒霜已经慢慢明白过来,那流光镜里显露的,似乎是另外一世。
在那一世里,她的身躯被那重影之一的魂魄占据,就如画皮一样,那只不知从哪里来的女鬼披着她的皮囊,用着她的身份,占据了她的位置,却又对她唯一的妹妹不闻不问,任由妹妹被那孙家挫磨而死。
“没事了,没事了,咱们一起去看看雪儿。”萧士及的声音淳厚低沉,带着股让杜恒霜安心的味道。
杜恒霜点点头,和萧士及一起起身,穿上大衣衫,萧士及还拿了薄氅给她披上。
虽说是六月底,可是这柱国侯府地广人稀,古木参天,林荫遍地,晚上却是凉得很。
杜恒霜和萧士及出门的时候,又特意叫上欧养娘,跟他们一起来到杜恒雪住的跨院。
柱国侯府里光四五进的院子就有十多处,杜恒雪住了离杜恒霜正院最近的一处院子,好方便照顾两个孩子。
欧养娘听说是杜恒雪得了急病,也连忙跟着过来,一边问道:“夫人,要不要去请郎中?”
杜恒霜摇摇头:“先看看吧。如果不妥就遣人去请素素过来。”
欧养娘应了,跟杜恒霜和萧士及一起进了杜恒雪的院子。
杜恒雪院子里的上房,此时灯火通明,值夜的丫鬟婆子都在外面的回廊上一脸惶恐地站着。
杜恒霜不悦道:“你们都在这裏,谁在里屋伺候二小姐?”
一个婆子大着胆子回道:“冬元和春草在裏面伺候二小姐。”
杜恒霜带着欧养娘急步入内。
萧士及就在外间坐下,候着裏面的人。
外面伺候的丫鬟婆子忙现通开火给萧士及烹茶。
杜恒霜掀开月洞门的竹丝挂帘,绕过放在屋子中央的紫檀嵌云母大屏风,来到杜恒雪的床前。
杜恒雪在床上满床滚动,床上东一块、西一块,居然都是血迹斑斑。
杜恒霜吓了一跳,声音都抖了起来:“雪儿!雪儿!你怎么啦?可不要吓唬姐姐!姐姐这就去给你请郎中!”
杜恒雪也吓了一跳,不知道怎么就惊动了姐姐,忙忍着小腹的剧痛,从床那边爬过来,断断续续地道:“姐姐,不用……我没病……痛两天就好了……哎哟,疼死我了。”说着,又滚到床裏面,抱着肚子叫起痛来。
杜恒霜快流眼泪了,坚持道:“你还说你没病,流了这么多血,你是要气死姐姐才罢休是吗?你姐夫就在外面候着,我让他拿了令牌现在出里坊寻素素过来给你瞧病。”
杜恒雪一下子囧得满脸通红,一手捂着小腹又扑过来,抓住杜恒霜的手,头冒冷汗地道:“姐姐,我真的没病,我……我是来小日子,肚子痛而已。痛两天,等小日子过了,就没事了。”
杜恒霜这才觉得自己刚才悬在半空中的心,又荡悠悠回到了原地,可是看见杜恒雪痛得直冒冷汗的样子,杜恒霜又觉得蹊跷。
“你以前在家做姑娘的时候,来小日子都没有肚子痛过。如今成亲了,怎么反而痛起来了?”杜恒霜奇道。这跟一般人明明是反着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