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崔三郎轻哼一声,不理钱伯,却对杜恒霜道:“你的下人如果不识好歹,我对他们,可没有对你这样客气。”
“崔三郎不用客气!”杜恒霜知道今日已经撕破脸了,索性把事情闹大,大氅轻扬,一直藏在雪貂皮大氅裏面的左手举着一支半个手臂长的玄色劲弩伸出来,右手迅速搭上两支弩箭,对准了台阶上的崔三郎。
萧家的仆妇下人见状,都一个个走了过来,用他们的血肉之躯围成一层又一层圆圈,将杜恒霜、钱伯、和萧义挡在裏面。
杜恒霜在人群裏面举着劲弩,冷冷地道:“将北衙禁军调走,不然的话,我的弩箭可是不长眼睛,不认得你是士族,还是庶族。”
两人之间隔了有二十多步的距离,崔三郎真心不信杜恒霜有这样厉害的箭法。再说他们崔家的下人,以及一部分北衙禁军,也都赶了过来,围在台阶下面。
崔三郎和王文林、王之行站在台阶上,他再一次张狂大笑,还伸出胳膊在空中晃了晃,大叫道:“来啊!来射我啊!有本事你现在就射,不要躲在人群后面说大……”话音未落,空中响起几声弩箭划破长空的嗖嗖声。
“啊——!”崔三郎狂叫起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举在半空中的两只胳膊,一左一右,被两支尖硬的弩箭分别射了一个透明窟窿。而那两只弩箭一左一右,如流星赶月一般,恰好从他的左右胳膊肘处对穿出去,余劲未消,一直射到他背后的兽头黑油大门上。
砰的一声。
厚重的大门上插上两支黑色弩箭,箭尾犹自震颤不休。
王文林和王之行站在崔三郎左右,被这一幕吓得面如土色。
那两只弩箭,几乎是擦着他们的耳朵飞过去的。
嗖嗖的弩声在耳畔追魂夺魄,让人不寒而栗。
杜恒霜很快又搭上几支弩箭,依然对着台阶上狂吼乱跳的崔三郎。
崔三郎只觉得两只胳膊先是一阵麻木,似乎都感觉不到胳膊的存在。但是过了一会儿,那钻心的疼痛袭来,然后他发现,他真的感觉不到那两只胳膊的存在了……
弩箭从他肘弯洞穿而过,不仅射断了他的臂骨,而且射断了他的筋脉。
王家门前的广场上,只回荡着崔三郎的狂叫声。先前如同天人一样仪态优雅的崔三郎,此时两条胳膊已经软软地垂了下来,让他连身体的平衡都掌握不了。
王之行和王文林顾不得畏惧杜恒霜的弩箭,赶紧扶住了崔三郎。
崔三郎两眼往上一插,露出白眼,一下子晕了过去。
北衙禁军一时群龙无首,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之行和王文林都不敢指使北衙禁军,只得架着晕过去的崔三郎,赶紧退回到屋里去了。
崔家和王家的下人也都赶紧从东西角门溜进去。
场地上只剩下北衙禁军和萧家众人对峙。
杜恒霜想了想,手腕一翻,收起自己的劲弩,藏到了雪貂皮大氅裏面,对钱伯道:“麻烦钱伯,去问问北衙禁军今日的队长是谁。”
钱伯应了一声,分开萧家的仆妇下人走了出去,来到对面的北衙禁军跟前,不卑不亢地问道:“我们是柱国侯府的人,请问你们谁是队长?”
“柱国侯府?!——可是在朔北荡平突厥,战功赫赫的柱国侯萧将军?!”北衙禁军突然激动起来。
一个长大的汉子从后面走上来,对着钱伯行了礼,惊喜地问道:“我是队长。这位老丈,请问你是柱国侯的什么人?”
钱伯与有荣焉,挺了挺胸膛:“柱国侯是我家家主。”然后回头指着杜恒霜道:“那是我家夫人。”
“啊?原来是柱国侯夫人!失敬失敬!——这就对了,我们刚还奇怪,哪一家突然出了这样的神射手女眷?原来是柱国侯的夫人,那就不奇怪了。”那队长哈哈大笑,似乎并没有将崔三郎的事情放在心上。
钱伯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想抹一把汗。他万万没想到,夫人如今变得越发胆大包天了。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射杀朝廷命官……
那队长却紧走几步,来到杜恒霜这边,对她拱手行礼,笑道:“柱国侯夫人今日让我们大开眼界啊。”
杜恒霜笑着还礼,轻描淡写地道:“让你们见笑了。”说着又掩袖而笑,对北衙禁军的队长道:“队长您刚才也看见了。不是我想射的,实在是崔都护自己要求,逼着我射的。我没法子。您知道的,清河崔家的崔半朝,我们惹不起啊。他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只好照做咯。”
那队长点点头,对着杜恒霜轻轻眨了眨眼,似乎另有用意一样,嘴裏却说道:“柱国侯夫人放心,今日我们这些在场的北衙禁军,都可以给夫人作证,确实是崔都护逼着夫人射他的。夫人晃了神,射偏了,结果没射到脑袋,却射到胳膊上去了。”
杜恒霜一愣,不知道这队长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对方的好意她感觉得很明显,只好缓缓点头,福身行了一礼:“多谢队长仗义执言。”
那队长伸手虚扶了一下,轻声道:“向萧兄问好,就说,旧日同僚改日寻他叙旧。”说完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