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堂上传来此起彼伏的低笑声。
除了站着、坐着的这些人,大理寺堂上还有很多衙差和散官,都不是士族出身,听见杜恒霜这样讥刺士族男子“弱不禁风”,都是心下大快。他们平日里受够了士族人的白眼,如今能有机会嘲笑这些涂朱抹粉、吃五石散吃得光着身子满街乱跑的士族男子,都是不肯放过的。
杜恒霜当做没听见,继续正色说道:“一个身子康健的男人,怎会中了箭伤,一夜之间就快死了?到底是你们没有请到好的郎中,还是你们家里家反宅乱的,有人趁机想要崔三郎的命啊?!”
崔大郎听得心中一抖,两眼不由自主眯了起来,看向杜恒霜。——崔家确实有人想要崔三郎的命。因为他们知道,要把这事闹大,彻底钉死柱国侯府,至少把柱国侯夫人拉下马来,崔三郎死了,比活着的作用要大得多。再说反正他的胳膊也废了,整个人以后不能出仕,也不能再领兵,在崔家,就跟死人一个差不多了,还不如用他一条命,来搞掉陛下一只得力的臂膀。
他们都看得出来,大齐立朝五年,转眼就六年了,朝纲平稳,永昌帝要卸磨杀驴了。他们清河崔家,当然不会把手里的权力白白相让。
不仅崔家,所有在朝堂把住了官位的士族门阀,都不会白白放手。
永昌帝为了对抗士族门阀,肯定要大肆重用寒门庶族出身的官员跟他们打擂台。
而萧士及首当其冲,肯定是永昌帝手里的第一把刀。
他们就要在永昌帝将这把刀磨好之前,彻底废了他。
但是没想到,杜恒霜居然这样敏锐,当堂把他们这个见不得人的心思抖了出来。
崔大郎的目光越来越晦涩,面上却一派气愤填膺,怒道:“胡说八道!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和三弟一母同胞,怎会让别人去害他?”
“那好。”杜恒霜揪着崔大郎的话茬:“崔家没人害他更好。我可不想成为你们内斗的替罪羊。但是,我也不放心你说的话。这样吧。”杜恒霜转身,对着永昌帝求道:“请陛下传旨,宣崔三郎到大理寺堂上来,给大家伙儿看一看,他的伤势病情到底有多严重,然后我们再来瞧一瞧,要如何找一个好一些的郎中,给他看诊。——陛下意下如何?”
永昌帝笑着点头:“此法甚善。”一口答应下来,传旨道:“宣朕的旨意,传崔三郎到大理寺堂上。”
崔大郎忙道:“舍弟危在旦夕……”
杜恒霜打断他的话,似笑非笑地道:“崔尚书,我们都知道您的弟弟危在旦夕。但是陛下传他过来,又不是让他自己走着来?你们崔家这么大的家业,上千年的传承,难道还要我教你,如何把一个‘危在旦夕’的病人抬到大理寺堂上来?”
这边一边争执,那边大理寺的差人已经急速去崔家传旨。
崔家住的地儿,离大理寺并不远。
在等人的当口,大理寺丞命人烹了茶过来,还送上点心,给堂上的人享用。
永昌帝在外面当然不会随便用别人的水和吃食。
不过太子、毅亲王、萧士及等人却毫无顾忌,在大理寺堂上端着茶水闲聊。
去崔家传旨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当然带来了躺在一幅担架上的崔三郎,居然还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素素?!你怎么来了?!”杜恒霜又惊又喜,连忙走过去拉住诸素素的手。
诸素素穿着一身玫瑰紫紧身胡服大毛短袄,玄色胡服银鼠长裤,和杜恒霜一样,裤脚扎在鹿皮翻毛长靴裏面,外面连大氅都没有穿,也没有戴上观音兜,脸上冻得又红又白,手上抓着药箱的带子。
杜恒霜一抓诸素素的手,就发现她的手冻得如同冰块儿一样,忙将自己的貂皮暖筒从袖子上取下来,逼着诸素素拿着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