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恒霜已经收拾好屋子,坐在床上看书。
看见萧士及进来,杜恒霜放下书,往被子里钻:“你回来了?我要睡了。明日一大早就要起来祭祖。”又问萧士及:“祭文让人写好了吗?”
这次祭祖要隆重得全洛阳和全长安的人都知道才好。
萧士及已经请了洛阳四品以上的官员过来观礼。
“都准备好了。你别操心了,累了好几天,也要好好歇息歇息。过了明日,咱们就能回长安了。”萧士及笑着道。他自己是惯常在外的,但是杜恒霜和两个孩子都不习惯。还有龙香叶,以及妹妹萧嫣然,都是满脸疲色。
说着,萧士及命人打热水过来,隔着屏风跟杜恒霜一边说话,一边泡脚。
两人的话题刚说到对曾太夫人杨氏的安置问题,就听见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特别是龙香叶哭泣的声音,格外明显。
杜恒霜叹口气,连忙从床上起来,披上青绿色镶暗金色襕边的妆花小袄,系上丝绵裙子,跻上屋里穿的暖绣鞋。
萧士及也忙擦干脚,看着下人将铜盆端出去,只穿了皂鞋起身。
看见杜恒霜只穿着贴身的小袄,身姿更加窈窕,只是也看上去凉飕飕的,忙道:“快披上大氅。”一时手边找不到别的大氅,便伸手将自己深棕色猞猁皮大氅拿过来,给杜恒霜披上。
幸亏杜恒霜的个子也不矮,萧士及的大氅披在她身上,也就将将拖在脚边而已。
知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老夫人……老夫人……您现在不能进去。等奴婢进去通传……”
“让老大出来。他再躲着不出来,他娘就要被逼死了!”龙香叶尖利的声音越来越高。
很快梅香焦急的声音也传进来:“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自己跑过来了?奴婢这不是给您取茶汤去了?”
“我呸!我饿了一天,你给我喝茶汤?你是不是要饿死我?!”龙香叶更加愤怒。
萧士及和杜恒霜快步走到月洞门前的时候,就听见啪地一声响,有人挨了一巴掌。
萧士及赶忙掀开帘子,让杜恒霜先出去,自己跟在她后头出来。
他们俩看见梅香捂着左颊,在龙香叶面前低头不语。
龙香叶还要骂她,就听见屋里的丫鬟婆子一片行礼声:“侯爷、夫人。”
龙香叶回头,看见是萧士及和杜恒霜一前一后出来了。
萧士及只穿着镶毛边的深衣,杜恒霜却是披着一件深棕色的猞猁皮大氅,一看就是男人的款式,肯定是萧士及的大氅。
龙香叶越发恼怒。她自己不能穿绸缎,不能穿皮裘,身上只有一件丝绵袄子,披着梅香的夹棉披风,冻得直打哆嗦,更加见不得别人穿得好,穿得暖。
“老大,你今儿一定要把那女人送走。她要在这裏,为娘实在是活不下去了。”龙香叶拉住萧士及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痛诉杨氏的各种恶行。
“……你听听,她是故意整你娘啊。不能穿绸缎,不能穿皮裘,还不能吃荤腥,只能吃素食。你娘我今儿跪了一天的祠堂,只早上吃了一顿饭,到现在滴米未沾,饿得头晕眼花。老大,你就这样看着你娘活活饿死吗?”龙香叶哭得很是凄惨。
萧士及叹口气,扶着龙香叶的胳膊到墙边的圈椅上坐下,道:“娘,这件事……”话没说完,不由自主看了一眼杜恒霜。
杜恒霜低着头,一声不吭。
在龙香叶面前,杜恒霜算是彻底明白了。她无论说还是不说,做还是不做,都是错。
与其费心费力还被埋怨,杜恒霜索性打算不再插手这母子间的事儿。
萧士及看见杜恒霜低垂着头,并不看他一眼,只得抿了抿唇,低声道:“娘,要不,等明天过了,咱们再仔细商议。”
龙香叶虽然捂着脸在哭,但是眼角的余光一直盯着萧士及和杜恒霜的一举一动。
此时看见萧士及还要用眼神向杜恒霜请示,心裏腾地一下升起一把火,唰地站起来,冲到杜恒霜面前,从她身上狠狠拽下那件猞猁皮大氅,裹在自己身上。
待看见杜恒霜裏面穿着的青金绿小袄,紧紧地裹在杜恒霜凹凸有致的身子上,更是戳了龙香叶的眼睛,照头又向杜恒霜啐了一口,道:“以后我不能穿绸缎穿皮裘,你也不能!以后我吃什么,做什么,你都要跟着做!——哪有婆母吃糠咽菜,儿媳妇享用富贵荣华的!说破天都是你没理!”
杜恒霜脑袋往旁边让了让,躲过龙香叶的唾沫,淡淡地道:“婆母这话说的,难道是要咒您自己的儿子早死不成?!”
龙香叶呆了一呆,怒道:“胡说八道!你不要挑拨我们母子的感情!我什么时候咒他去死?——你才是天天咒他去死,你才好和你那不知廉耻的娘一样,男人一死就攀高枝改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