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贵妃的宫女慌忙过来将她抬到榻上,又去传御医来给万贵妃瞧病。
等御医赶来,已经迟了一步,万贵妃已经气血攻心,中风偏瘫了。
御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猛药将万贵妃救醒。
可是就算醒来,她脸上已是鼻歪嘴斜,哪里还有当日保养得如同年轻少妇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个六旬老妪。
一跟人说话,嘴裏就荷荷有声,哪里听得清她说什么?
没几日,她就迅速衰老下去,就连一直保养得黑黢黢的头发,都变得花白斑驳。
永昌帝过来看了她一次,见她这个样子,也是难受,有心想安慰她几句,可是外面得到的消息,实在对万贵妃很不利。永昌帝再不想相信,也不得不慎重考虑。
毅亲王进宫的时候,永昌帝已经等了他很久。
“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移陵吗?怎地生出这么多的事?”永昌帝很是不安。下旨移陵的人是他,不知道天下人会怎么说他,还有先皇后欧阳紫,难道真的有冤屈?
他很是后悔,先皇后盖棺的时候,他没有亲眼去看一看。他还记得,万贵妃那时候说,跟欧阳紫姐妹一场,要去送送她。永昌帝那些女人当中,就她一个人去了。那时候永昌帝还夸万贵妃心地善良不记仇……
想到那时候的事情,永昌帝心底的疑惑更深。
毅亲王知道永昌帝疑心最重,一句话都没有从他嘴裏说出来,只是道:“此事事关重大,儿臣不敢妄言,还请陛下派人去献陵亲自查访。”
永昌帝点点头,派了自己最心腹的宦官内侍去白莽原查访此事。
几日过后,那内侍从白莽原回来,对陛下原原本本将查到的消息说了一遍,末了还道:“这些事,跟陛下听说得一般无二。而且老奴带着大理寺最有名气的仵作查访,居然还发现一件事,不敢自专,特地向陛下禀告。”说着,就将一个包袱取出来,打开给永昌帝看。
裏面是一根发黑的人骨。
“大胆!”永昌帝怫然大怒,往后退了几步。
那内侍忙跪了下来,举着包袱道:“陛下,这是先皇后的遗骨。仵作探知,先皇后乃是中毒而死!”
“什么?!”永昌帝又惊又怒,忙走过来又瞧了瞧。他也是久经战阵,是在血海中打出来的,其实并不怕这些东西。
只是刚才被内侍突然晃出来一根人骨给惊了一下。
“真的是从先皇后棺材裏面取出来的?”永昌帝瞧了又瞧,面色十分严肃。
“正是。”内侍说着,苦笑道:“其实,老奴为了取这根东西,不得以还跟平乐公主动手。请陛下恕罪!”
“跟平乐动手?为何?”
“因公主殿下一直在先皇后的陵寝前结庐而居,老奴带着人进去查探的时候,公主也跟着进去了,一直盯着老奴们的一举一动。后来发现先皇后其实是中毒身亡,仵作就说,要取一根人骨作为证据,呈给陛下。公主不肯先皇后遗骨被惊扰,拼死护着先皇后遗骨。老奴没法子,只好命人将她打晕,才取得这根骨头。”一边说,一边给永昌帝磕头不止。
永昌帝叹息,摆手道:“平乐也是一番孝心。回头你给她赔个不是,就说,”顿了顿:“就说,你是为了给她娘亲洗脱冤屈。她一定不会怪你的。”
那内侍才放下心,又给永昌帝磕了头,才起身问道:“陛下,这件事怎么办?”
永昌帝看了那遗骨一眼:“拿去给大理寺画影图形,然后送回到献陵安葬,不然平乐可不会饶了你。”
那内侍赶紧拿去大理寺,在大理寺交接此事之后,又带着遗骨,星夜赶回白莽原,将遗骨放回原处,平乐公主才放过他。
大理寺的人受了此案,却十分为难。这件事过了这么久了,到哪里能查到真相呢?再说,真相其实很简单,不就是宫里那个人吗?
谁知毅亲王却查到当年服侍先皇后的一个近身侍女,她出来供称,是受了万贵妃指使,给病中的先皇后下了慢性毒药,终于让先皇后没有活到大齐立国,就香消玉殒……
万贵妃在宫里听说此事,怒不可遏,拖着刚刚好了一些的身子,去求见永昌帝。
“陛下,臣妾冤枉……这件事跟臣妾完全没有关系。先皇后的侍女,怎么会听臣妾调遣?陛下难道忘了?——在国公府的时候,臣妾连先皇后身边的三等婢女都不如。”万贵妃跪在地上,哀哀求肯,只是鼻歪眼斜,一哭更加难看。
永昌帝看不下去,别过头,沉声道:“难道不是因为阿紫对你苛刻,你才要报复她的?——她的为人我最清楚,可以当着我的面打你,却绝不会用这种阴私手段背后害你。倒是你,你以为这么多年,我对你做的事,真的一无所知吗?”说着连连叹息:“你到底是跟她有多大仇啊?连她死了都不放过。给她披发覆面、口塞米糠就算了,她死了这么多年,还把魇镇的事情栽到她头上。万小娥,是不是朕太宠你,你就大着胆子把朕当傻子?!”
作为帝王,连臣子家里打麻将时丢了一只雀牌都知晓,难道会不知道自己妃嫔在内宫玩的猫腻?——不是不知道,不过是装糊涂罢了。
敢玩猫腻的,都是宠妃,做皇帝的当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万贵妃如同五雷轰顶,顿时吓得又瘫在地上,嘴裏荷荷有声,留下两缕口涎。
永昌帝更加受不了她这幅样子,干脆转身背对着瘫在地上的万贵妃,冷冷地道:“罢了,宗人府已经接手此事。你回去好好思过,等候处决吧。——来人,着将万小娥降为庶人!万家夺爵,交给大理寺,按照谋害先皇后论处!”
谋害皇亲,当然要满门抄斩,更何况是谋害先皇后,万家肯定一个都逃不了……
万贵妃听说连自己娘家都要全数处决,激愤之下,淤塞的气血又松动了,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顾不得擦去嘴边的口涎,含糊不清地道:“陛下,臣妾冤枉!先皇后不是臣妾毒死的!臣妾向来胆小,怎敢去先皇后的尸身动手脚?陛下明察啊!”
“还狡辩?!”永昌帝大怒转身,指着万贵妃的鼻子道:“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你身边的婢女亲自出来做证,说当年就是你亲自给先皇后尸身做的手脚!——你不知道吧?当年你放出府的那个贴身侍婢,还是朕收用过的,你容不下她,说是将她嫁出去,其实是把她卖给快要入土的老头子做填房。如今这件事闹出来,她亲自来大理寺作证!你还怪别人冤枉你!”
“她是我的人,怎会出来指证我?陛下,此事定有蹊跷!臣妾是冤枉的!”万贵妃大惊失色,扑倒在地上,抱着永昌帝的脚大叫。
“你的人就不会指证你?——那平乐公主的养娘呢?她是先皇后的人,她出来指证先皇后,你怎地不说她的话不可信?!哼,忘了自己做的好事了吧!”永昌帝冷哼一声,一脚将万贵妃踹开,弃若敝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