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这事跟杜恒霜一点关系都没有,穆夜来也会栽到杜恒霜头上。
所以反正担了虚名,杜恒霜也不想再客气了。自己的男人当然要给个教训,但是并不等于就要放过你这个主动缠着别人的贱人……
不过这样做,到底不太磊落,杜恒霜还有些不适应。她自己心裏也难受。所以素素来了,一问,她自然什么都招了。这一次,她不想瞒着素素。
“我是不是很没出息?”杜恒霜又一次问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从诸素素那里寻找答案。
“当然不是。”诸素素忙鼓励杜恒霜:“那是你男人,你维护自己的家庭有什么错?——就算柱国侯不是好男人,那也是你的坏男人,要不要调|教,也要看你。别人有什么资格去代你调|教他,你说是吧?”
杜恒霜听了诸素素的话,又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但是她发现她已经越来越听得懂诸素素的话了,不仅听得懂,她也越来越明白诸素素真正的心情。
“唉,其实我也很矛盾。我知道我是不应该太依赖士及。但是我从小时候,从生下来,他就在我身边,带着我习字念书,陪我说话解闷,甚至教我骑射弓马。我从小就没爹,他甚至对我像父亲一样照顾、疼宠……”杜恒霜停住话题,低头抹了一把眼泪。她不知道该怎样跟诸素素说她的感受。
诸素素却已经听明白了。
对于杜恒霜来说,萧士及本来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一切人生目标,都是萧士及。
在没有爹的日子里,萧士及填补了杜恒霜身边一切男性形象的空白。
更毋庸说,当初在他们要成亲的时候,萧士及表现出来的排除万难的热情和勇气,更是让杜恒霜泥足深陷,再也爬不出来。
这样刻骨铭心的感情,当然受不了萧士及有一点点忽略她,更受不了萧士及去跟对他有好感的女人虚与委蛇。
若是时光停顿在他们成亲的那一刻,他们是会永远幸福美满下去吧?
诸素素不知道该如何劝慰杜恒霜,当然更关键的是,她也对萧士及很是不满。他既然宠杜恒霜宠了十几年,为何不能一直宠下去?现在又嫌她不够大度,不肯对他唯唯诺诺了……
可能对于男人来说,宠一个人,总是一时之需吧。
不可能有一辈子的宠,如果有所谓的“一辈子的宠”,肯定也是假的。假相背后的真相一定更加血淋淋和不堪。所以萧士及现在不肯宠了,也许是好事。让两个人都能从云端回到现实,踏踏实实过日子。
平凡夫妻的欢喜和哀愁他们都有,可能这样才能天长地久吧。
“那你现在呢?还放不下他?”诸素素试探着问道。
杜恒霜抬起头,笑里闪动着一丝泪光:“放不下也得放。但是真的放下了,发现也不过如此。”
“是啊,不过如此。这个世上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这回事。”诸素素冷静地道:“当初你因他的‘死讯’而自闭,我还羡慕过你,能这样不顾一切地去爱一个人。我就做不到,我永远也做不到。”因她爱自己更多。也许以后,她也会爱上一个男人,但是永远不会比她爱自己更多。
“你说得容易。我觉得是我的命不好……”杜恒霜有些郁郁。
诸素素不以为然:“什么叫好命?难道嫁给一个好男人就叫好命?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为人莫作女人身,百年辛苦由他人?’若是女人的一辈子需要靠男人来圆满,我真不认为叫好命。当然,也许是因为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好男人吧。”诸素素耸了耸肩,又看着杜恒霜,毫不留情地道:“就像你这么好的女子,都没有碰到这样的男人,足以说明,想用嫁个好男人来证明自己好命的女子,都是自欺欺人。”
“在我看来,对女人来说,真正的好命,是自己能把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一直要仰仗男人的良心和长情过日子。说句不该的话,谁稀罕他有没有良心?他要没良心,我溜得比兔子还快。所以,我认为的好命女,就是不管有没有男人,都能自得其乐地过自己的日子。你既无情我便休,天涯何处无男人?转个身,我能找到更好的,气死你个白眼狼儿,这就是好命!”诸素素慷慨激昂地道。
杜恒霜笑了:“素素你不厚道哦。我知道你转身就找到更好的,你是在故意气我吧?”
“我哪有气你?我是说实话。前儿我们去赴吕夫人家大儿子的昏礼,你看席上那些未嫁的小娘子,卯足了劲儿在男人面前千伶百俐,展现自己的各种美好,就希望能碰到识货之人将她们娶回家,再生两个儿子,表现几手持家的本事,以为就会一生顺遂。——其实哪有这么简单?小姑娘都不明白,成亲生儿子,不是故事的结束,而是故事的开始。再说一个女人的一生那么长,怎会在二十多的时候就结束了呢?”
杜恒霜叹口气,接着道:“也许是真的结束了。因为几年之后,男人的热情已经变淡,外面的莺莺燕燕永远比家里的那一个可人。就算再老实忠诚的男人,在面对如花美眷那一片痴心的时候,他们总会生出小小的不足之心。”
诸素素撇了撇嘴:“其实女人也一样啊。若是有条件,都不放弃在外面招蜂引蝶的。很多嫁了人的女人,不照样喜欢跟别的男人暧昧?”
杜恒霜:“……”话题突然变得好奇怪……
……
外院的书房里,安子常刚进去,就发现许言邦也坐在屋里,一脸无奈地看着萧士及在书房内墙上挂着的一副地形堪舆图上指指点点:“这裏,这裏,还有这裏,都是河道。江陵号称‘千湖之乡’,真不是白来的。”萧士及的声音很是高亢。
他抬头,看见安子常进来了,笑着道:“安国公,你可来了。我还想去你的府上拜访你,听听你对萧铣的看法。他和你以前都是大周的臣子,你对他了解多少?”
安子常看了许言邦一眼,一抖袍子,和许言邦坐在一起,笑着道:“你想知道萧铣的为人?”
“不仅是他的为人,还有他打仗的手法,他习用的将领兵阵,凡是你知道的有关他的事儿,能不能都跟我说说?”萧士及拉来一把椅子,坐在许言邦和安子常对面,兴致勃勃地问道。
许言邦看了看安子常的脸色,拖长声音道:“柱国侯真是入魔了。他心裏眼里简直只有这个萧铣……”说着,翻了个白眼。他后悔死了,今天兴冲冲跑来,打算跟柱国侯进行一番“男人间的谈话”,却被这个打仗狂人拉过来做听众,听他的打算,还逼着他给他提意见,看看有没有不妥的地方,简直让许言邦欲哭无泪。
安子常明白过来,眉梢动了动,还是把他知道的关于萧铣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萧铣这个人,刚愎自用,对属下猜疑之心最重。听说他只信任一个人,就是他的女儿萧月仙。而当年跟着他归顺大齐的那些有用之人,这些年都被他以各种名义杀得差不多了。依我看,他这才急吼吼地反了,是因为他不反,他的手下就要反他了。而江陵之城因有长江天险可以依凭,易守难攻,不管他是不是精兵强将,都很难拿下。——这是根硬骨头,你要啃的话,要好好筹划筹划,准备打持久仗。”
萧士及很兴奋,正要说话,安子常已经不耐烦地道:“好了,打仗的事儿你比我们了解得都多。我今儿是跟素素一起来的。你知道吗,穆三小姐刚刚被马车把腿压断了。”然后又点明:“她说,是在从你府上回去的路上突然惊马,被压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