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士及甩甩头,觉得杜恒霜的反应有些奇怪,好像不觉得他的玩笑话很好笑,真的生气了一样,马上改口道:“我只是说笑而已。我只要你,不会要别人的,我发誓!”说完又绞尽脑汁赶紧邀功,好打消杜恒霜的疑虑,就急切地道:“穆夜来今天跟着太子去见我,还亲口说要给我做妾,我都没答应她!——真的没有答应!”
杜恒霜的火气腾地一下子烧起来了,她大怒着一把推开萧士及,拿薄被裹住自己的身子,怒道:“你说什么?你今儿见过穆夜来了?!”
萧士及暗道一声不好,他好像不该说出来,就忙嬉皮笑脸地转移话题,道:“见到也没啥。她小姑娘不懂事,被太子和太子妃利用了。”
“那你是真的见她了?是单独见她一个人,还是跟太子一起见的?”杜恒霜深吸一口气,一双眼睛定定地盯着萧士及,问得很仔细。
“呃,这有什么好说的?”萧士及听出来杜恒霜的怒意,知道不妥,不肯再火上浇油。
“你说啊!”杜恒霜恼了,伸出一只雪白的胳膊,一下子拧住萧士及的耳朵。
萧士及忙哄她道:“好了好了,我说我说我全说,你快把胳膊缩到被子里去,晚上天冷,你仔细着凉啊……”
杜恒霜瞪了他一眼。
萧士及只好挠了挠头,道:“……呃,是在太子旁边的屋子里。不过我一进去,看见只有她一个人,就马上走了。你看,我晚上到悦来客栈,见了太子,然后又骑马赶回长安,总归只有多少时辰,根本就没有跟她说什么话。”
“哼,没有说话?那她亲口说要给你做妾,是不是就是那时候说的?”杜恒霜岂能让他轻易过关,像审贼一样审着他。
说话间,萧士及只看见杜恒霜的前胸在昏暗的灯光下白得耀眼,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声音都变得低沉了:“我这不是没答应嘛!”暗忖女人就是喜欢在鸡毛蒜皮上做功夫,抓不住重点……
杜恒霜却越想越灰心,别过头,道:“她还是小姑娘不懂事?你知道她今年多少岁了吗?她不懂事,却知道追着别人的男人跑,还哭着喊着要做妾,你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小姑娘?还有,你照顾她,就连她姨娘都照顾到了。十万两银子,给一个小妾填补私房。十万两银子送出去,人人都说你柱国侯的新欢是穆夜来,你还好意思说别人误会你?!要说你对她没意思,别说别人不信,就连我都不信!”
萧士及听了这番话,很不是滋味儿,沉下脸来,道:“别人不信我,我无所谓。怎么连你都不信我?!”
“我凭什么信你?十万两银子难道是小数目?你帮穆夜来排忧解难,把手伸到穆侯府,管人家妻妾相争的闲事,还要她过好了你才觉得好。你能说你不是把她的位置放在我和孩子前面!这么痛快就给银子,你有没有想过你的银子也是这个家的?!有我和孩子的一半!”杜恒霜终于将心底积蓄已久的怨气发作出来。
本来按大齐的规矩和律例,妇人家和离,只能带走自己的嫁妆,夫家的财产是一文钱都不能分的。丈夫的产业,就只能是丈夫自个儿的,跟妻子毫无关系。就连孩子,也不一定有继承权。因为在一个父权和夫权大过天的时代,女人和孩子的地位都是极为卑微的。就像皇帝的皇位,是给孩子继承,但是在皇帝在世的时候,他的皇子却不能觊觎他的帝位,如果对帝位有想法,就是不孝,就是僭越。
虽然皇子肯定会对帝位有想法,但是明晃晃地表现出来,就是皇子的不对。
杜恒霜的这种萧士及的产业有她和孩子的一半的想法,是从诸素素那里来的。第一次听的时候,她觉得很是新奇,但是之后越想越有道理,因此对萧士及的做法更加不满。
萧士及听着杜恒霜抱怨的话,渐渐沉默下来。他不想吵架,等杜恒霜说完了,他抱着后脑勺靠在床板壁上,淡淡地道:“我在信上说了,这是为了还她的救命之恩,你追着这个不放,是不是在你心裏,你男人的命,连十万两银子都不值?”
杜恒霜见萧士及完全没有明白她的话,不由气结道道:“我是为了银子?我有说过不许你给银子吗?我只是说,在你给银子之前,是不是应该跟我商量一下?我要真是为了银子,我就不会把那十万两银子给她送过去!——说一千道一万,在你心裏,你女人孩子又算什么?不过是高兴了哄哄的玩意儿,说过的话跟耳旁风一样,说过就忘!”
萧士及一口闷气憋在胸口,道:“我不是给你写信了吗?你还要怎样?要知道你这样闹,下次我就不跟你说了,直接给了你也不会吵了。”
杜恒霜气得从被子里伸出脚,踹了萧士及的腿一下:“还有下次?!”
萧士及见杜恒霜气得脸色雪白,也怕气坏了她,知道她从小娇生惯养,受不得一丁点气,到底是自己宠着长大的,也舍不得她为个不相干的人气成这样,就坐过去将她拥在怀里,哄她道:“不会了,再不会了。再有下次,你就剁手,行不?”说着,还把手伸进她的被子里,往她身上摸了摸。
“拿开拿开!你的手在干什么呢?!”杜恒霜在被子拍打着萧士及的手。
萧士及不想再提穆夜来,笑着道:“好了,咱们这么久没见,为了不相关的人吵架不值得。来,春宵苦短,咱们再弄一次。”说着,一把掀开杜恒霜的被子,将她整个人抱过来,要翻身压上去。
杜恒霜在气头上,百般挣扎着不肯俯就。
萧士及身下硬得难受,怎么弄也不能入港,一时情急,道:“霜儿你再让我弄一次……穆夜来身上洒了催情粉,把我熏得不行,我忍了一路才回来找你,弄一次怎么够?再说我在外面忍了四五个月,你去打听打听,有哪个男人受得了?——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杜恒霜听见这话,全身都僵硬起来,她恨恨地瞪着萧士及,怒不可遏地道:“萧士及!你拿我当什么人?当窑子里的婊子解你的春|药么?!——你怎么不去死!”
怒意勃发的样子,却更美艳逼人,看得萧士及比刚才还要受不了。他的全身越发燥热,杜恒霜又这样撩人,他实在不想再忍了,手上一用力,就把杜恒霜紧紧地压在床上,要强行弄进去。
杜恒霜铁青着脸,一只手伸到枕头底下,拔出一柄匕首,手腕一翻,抵在萧士及胸口,一字一句地道:“你敢强迫我,我的刀可不长眼睛!”
萧士及身子一侧,那匕首锋利无比,已经在他胸口划出一条血痕。
萧士及胸口一阵疼痛,刚才急不可耐的脑子顿时清醒过来。他低头,看见杜恒霜鬓发散乱,一双小手握着匕首瑟瑟发抖,顿时脸色沉了下来,又很气愤,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质问道:“你不让我弄,是想干嘛?——你是我妻子!我睡你天经地义!”
杜恒霜脸色渐渐灰败下来,嘴唇嗫嚅着,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看着他。
萧士及一下子愣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杜恒霜这样心灰意冷的样子,似乎连架都不想跟他吵了。
她的头转向另一边,一脸的漠然,似乎就算萧士及现在强上她,她也不在乎了。
萧士及被她这幅不在乎的样子气得胸口都要炸开了,一把夺过她手上的匕首扔到地上,拍着她的面颊道:“你不想给我弄,也由得你。你别忘了,这世上有很多张床,每张床上都有愿意跟我睡的女人。当初刚成亲的时候,你也是这般推三阻四,我心疼你是初嫁,让你慢慢适应,从来没有强迫过你。但是你现在都生了三个孩子了,还跟我玩这套,你不觉得你太过份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说着,萧士及下了床,铁青着脸穿上杜恒霜刚才放在床边的衣服,起身大步离开了上房的屋子。
来到外面的院子里,被清凉的夜风一吹,萧士及彻底清醒过来,意识到刚才自己太过份了,杜恒霜一向娇生惯养,受不得半点委屈,自己还说这种话气她,完全是自己找死啊……
不安地在院子里转了几圈,萧士及又耷拉着脑袋回到里屋。
他看见杜恒霜也没有在床上,而是披着一件烟霞紫的袍子,披散着头发,跪坐在地上,手里正握着他刚才扔到地上的那柄匕首。
看见他又进来了,杜恒霜抬起头,雪白的脸上,一双黑眸在灯光下亮得如同上好的黑曜石一般,美得惊心动魄。
萧士及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就看向她手里的匕首,骤然想起来杜恒霜刚才是从枕头下面抽出这柄匕首的,心裏一阵酸楚。——他不在家的时候,她也过得不好吧,还要把匕首放在枕头下防身……
“你回来做什么?”杜恒霜从地上站了起来,手里把玩着匕首,冷冷地问道。
那语气冰冷刺骨,如同一盆凉水一般泼在萧士及头上。
萧士及刚才的歉疚又烟消云散,硬邦邦地道:“我忘了提醒你,天亮之后,我带着大军回城,你一定要记得去十里长亭接我。上次你没去送我,我不跟你计较,再这样不识大体耍小脾气,我可不会一忍再忍!”
杜恒霜没等他说完,就蹭地一声,将手里的匕首甩了出去,扎在萧士及身旁的门框上,低声道:“滚!”
萧士及举起手掌,一掌将那匕首完全拍进门框裏面,然后怒气冲冲转身而去。
杜恒霜在里屋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再也睡不着了,出去死命把知数和知钗叫醒,让她们去隔壁耳房烧水,自己去浴房沐浴。
她打算天一亮,就趁城里的人去城外十里长亭迎接大军凯旋的时候,带人去堵穆侯大公子去。
今天务必要把安西马场的契纸弄到手……
长安城外的悦来客栈里,萧士及走后,穆夜来十分尴尬,但是又没好意思就这样出去,便叫了小二给她打几桶热水过来,在热水里泡了泡,将身上的豆蔻粉和合欢花香粉的味道都洗净了,才囫囵在床上睡了一夜。
太子在隔壁听见动静,开门的时候,正好看见萧士及风一般离开了客栈。他又不敢出声叫他,唯恐让别人发现他微服出城了,只好忍着好奇心,等天亮了,才让手下把穆夜来叫过来问话。
穆夜来晚上偷偷哭过,早上肿着一双眼皮,又没有带脂粉,黄黄的脸儿,很是可怜的样子。
太子就问道:“昨晚是怎么回事?柱国侯怎么走了?”
穆夜来低头道:“萧大哥说,他不想占我的便宜……”
太子惊讶,愕然道:“哦?真想不到柱国侯这人,还有这个心思……”想了想,又道:“这说明他看重你,你该高兴才是。——来,咱们赶紧回城收拾收拾,你再跟太子妃一道出来,迎接大军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