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素素感激地看着杜恒霜,也反握她的手,道:“我知道,所以这些对别人说不出口的烦难事,我只跟你说。”又道:“你也放心,不管你做任何决定,我都站在你这边。”
杜恒霜微微一笑,将手抽出来,从面前的盘子里摘下一颗葡萄,慢慢剥了葡萄皮,放到诸素素的碗里。
诸素素放下心上的大石,立刻变得开朗健谈。她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笑着道:“难怪别人都说怀一次孕就笨三年,我这才开始呢……”
杜恒霜“嗯哼”的咳嗽一声,撇撇嘴道:“什么怀孕笨三年?我可没有听说过。”
“当然你不笨,你怀了两次孕,就生了三个孩子,实在比很多人厉害了。”诸素素笑嘻嘻地拍她的马屁,然后说起正事,在杜恒霜耳边悄声道:“现在看起来,你们侯爷把太子和毅亲王两边都得罪了,要不要考虑我们以前的提议?”就是让萧士及和安子常结盟。
“陛下和太子是什么样的人,咱们都知道了。”诸素素含蓄地道,然后朝坐在她们对面的新晋南宁亲王齐孝恭那边的案桌努了努嘴:“你看那边那个无能的皇叔,什么都不会,却被捧得那么高,先封郡王,现在就成了亲王,借机打击你们侯爷,还有什么必要去帮那边的人?——其实,我们哪边都不用帮。臣子有臣子的路,不能跟这些人瞎掺合。”
杜恒霜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她虽然不能告诉诸素素,说萧士及跟毅亲王没有真的决裂,但是在她心裏,她也清楚得很,就是如果毅亲王上位做了皇帝,跟永昌帝和太子不会有本质区别。
无论什么人,坐到那把椅子上,就会跟以前大不一样的。
不要说皇位那样至高无上的东西,就连一般人升个官,发个财,马上就跟以前不一样了,便知道“富易友,贵换妻”乃是人之常情。
人心都是跟着人的地位的转变而变的。
等到了皇位那样至高无上,再无束缚的地位,人心就变得更厉害了。
杜恒霜顺着诸素素的眼神看向南宁亲王齐孝恭的案桌,想起刚才诸素素说的话,不由灵机一动。
她端起酒杯,再一次一饮而尽,然后就藉着酒意,大着胆子,端着一杯酒,从案桌背后站起来,穿过宽阔的大殿中央,来到对面南宁亲王齐孝恭的案桌前,笑着举着酒杯,对南宁王妃道:“南宁王妃,今天这大殿裏面,除了新册封的太子妃以外,就您的运气最好了,您真是好命啊……南宁亲王寸功未建,却从无职的宗室直升郡王,然后在江陵打了败仗,被陛下召了回来,还能直升亲王!陛下对你们这一支的恩典,真是比别的宗室众人要好太多了。”说着啧啧有声:“这等好运,真是前所未有。来,我杜恒霜先干为敬,敬王妃一杯酒!”说着,将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南宁王妃尴尬地站在那里,手里也捧着一杯酒,一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满脸涨得通红。她在家里对齐孝恭言听计从,性子软弱,从来不擅长在人前跟人争执。
这番话,让旁边的那些宗室中人听了,果然脸上都有些不好看。他们对陛下和太子也早有怨言。凭什么让齐孝恭这个喜欢背后插刀子的人升到亲王?!都是齐家一个祖宗生出来的,若是他比别人强倒也罢了,如今看来,他也并不比人强,就是会拍马抢功脸皮厚而已……
听着杜恒霜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话,还有瞥见那些对他虎视眈眈的宗室之人的眼神,南宁亲王齐孝恭也倏然变脸,沉声道:“柱国侯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杜恒霜眨了眨眼睛,道:“我没什么意思啊?就是对您的能耐佩服之极。您想想,在您之前,大齐只有一位亲王,就是陛下的嫡亲二皇子。而就算是二皇子,也不是一下子就封了亲王,人家也是从郡王做起,在漠北立下赫赫战功,又是天皇贵胄,才得封亲王的,自然无人不服。可是毅亲王再厉害,也没有您的运气厉害。——您不用打胜仗,也能有军功,还能封亲王,啧啧,这份本事,您可得教教我们侯爷。”
南宁亲王听着杜恒霜就慢慢绕到她夫君柱国侯萧士及身上,顿时警醒起来,不满地往对面看了一眼,恨不得让萧士及过来把他夫人带回去。
萧士及见状,从案桌后面缓缓站了起来,默默地看向站在对面南宁亲王齐孝恭案桌前面的杜恒霜的背影。他头一次发现,杜恒霜的背影看上去既熟悉,又陌生……
“柱国侯夫人是不是喝醉了?”南宁王妃终于开口说道,希望杜恒霜不要再说下去了。
杜恒霜却咯咯一笑,摇头道:“我没醉,我真的没醉。”又道:“我们侯爷是技不如人,虽然打了胜仗,却被陛下和太子殿下申饬,而且丢官去职,实在是不能跟您比啊,王爷。我很心灰意冷,曾经想劝我们侯爷弃甲归田算了,可是我们侯爷是老实人,老实人就是一根筋,认死理到底。我特别希望南宁亲王您能看在我们侯爷帮您打胜仗的份上,提点一下他的为官之道,特别是打败仗还能升亲王的本事,请您一定不要藏私啊。我们侯爷是个大方人,穆夜来曾经救了我们侯爷一命,我们侯爷就送了她十万银子和一个检校荆州刺史,还她的救命之恩。若是南宁亲王您对我们侯爷施恩,我们侯爷一定当涌泉相报!”
南宁王妃听到这裏,羞得恨不得地上有一个洞,她就能钻进去,不要再面对柱国侯夫人这样字字诛心,却挑不出错来的话语。
南宁亲王齐孝恭简直恼羞成怒,手上握紧了拳头,怒视着杜恒霜,暗暗发誓一定不能让杜恒霜好过……
杜恒霜本意就是要激怒他,当然不会就此收手。她选择在这个时候跟南宁亲王针锋相对,就是想提醒大家,穆侯府卖官一事,其实内情比大家知道得要多得多。
从萧士及给穆夜来送银,到穆侯府卖官,又到萧士及大胜回京,却受到冷遇,进而被陛下申饬,丢了检校荆州刺史的位置,从头到尾,都是萧士及在风尖浪口,夺去了所有人注意力,以至于很少有人想到,有一个人,在整件事中,得尽了所有的好处,占尽了所有的便宜,却寸功未建,根本就是一个最不合常理的得利者。
杜恒霜看着面色紫涨如猪肝的南宁亲王,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南宁亲王齐孝恭面前摇了摇,道:“南宁亲王,别人我不敢说,但是有些事情,我还是知道一二的。要不要我说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