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说,柴嗣昌会是第一个外敷这陈芥菜卤的人,也就是试药的人。
平乐公主一愣,有些焦急地抱着胳膊,在屋里走来走去,过了许久,她抬头,看了看还在床上躺着的柴嗣昌,看着他满脸灰白的脸色,还有瘦下去深凹的双颊,下定决心道:“没关系的,你试吧。若是……若是不妥,就赶快换别的药……反正已经到这幅地步了,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杜恒雪松了一口气,笑着道:“只要平乐公主答应,我尽全力一试。”说着,就示意许言邦过来帮忙把柴嗣昌托起来,用清水加烈酒重新给他清洗伤口,再用过了火的小银刀挑开他已经长拢的伤口,露出裏面红肿的内里,还有一丝脓水。
杜恒霜忙别过头,对平乐公主道:“公主殿下,我先出去坐一会儿。”
平乐公主眼睛都不眨地盯着杜恒雪的手,头也不回地摆摆手:“霜儿你自便。我的侍女会帮你安排住处的。”
杜恒霜笑着躬身出去了。
来到外间,杜恒霜被几个侍女带着先去客房安歇。
她在客房洗了把脸,又换了身衣裳,再梳梳头,就让人把史家二郎叫过来,问道:“你们都有住处吗?”
史二郎兴高采烈地道:“有的有的!”很是乐滋滋:“想不到我们居然能够住到西北赫赫有名的柴家府邸,回马场跟那些儿郎说了,肯定羡慕得他们肠子都青了……哈哈哈哈……”得意非凡。
杜恒霜莞尔,摇摇头,道:“住下就好,我想问问你们,万马谷到底在哪里?”
史二郎听杜恒霜问起正事,忙收了嬉皮笑脸的样子,正色道:“万马谷在秦州城外西北山口,那边人迹罕至,就连突厥人都不敢轻易过去。”
“这是为何?”杜恒霜好奇地问道。
“第一,万马谷裏面的野马众多,多到一般人难以想象的地步。而且野马野性难驯,动辄暴烈争斗,就连突厥人也不敢过去自讨苦吃。第二嘛,就是通往万马谷的路,有一段是沼泽,不是真的有路子的人,一进那条路,就是有去无回,因此上,很少有人真的闯进去。”史二郎笑得有些狡黠。
杜恒霜微微地笑,横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要说,你们兄弟知道进万马谷的路?”
“嘿嘿,那是自然。东家,实话跟您说了吧,我们若不是早年机缘巧合,知道了这条路,我们安西马场也不会雄霸西北了。况且当年若不是昭穆九姓东迁入中原,我们安西马场早就被昭穆九姓夺了。”史二郎说起这事儿,还心有余悸。
昭穆九姓当年是西域这一带九个小国家的王族。
前朝大周的德坚帝立国之后,就开始借让昭穆九姓内迁之令,逐步将以前昭穆九姓的国土纳入大周的版图。
昭穆九姓也是识趣,知道如果他们硬扛,大周肯定要派兵攻打他们。到时候,他们照样是国之不存。所以没有法子,只好忍痛放弃自己的地盘,陆陆续续东迁入中原。
杜恒霜这才明白,为何安西马场的印鉴和契纸,在穆侯手里。想必是穆侯这一支刚刚接手安西马场,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控制安西马场的时候,就奉命要内迁了。
也幸亏他没有控制安西马场,才给了杜恒霜和杜先诚可乘之机。
“这样说来,你们还当感激前朝大周的两个皇帝了。”杜恒霜掩袖而笑。
史二郎跟着笑了一会,就跟杜恒霜说定,明日一大早,带她去万马谷看野马。当然,他们也想杜恒霜骑着小红马跟他们一起去。汗血宝马,怎么说都是马中之王,不知道带去之后能不能有所帮助。
杜恒霜应了,又派人去请钱伯进来,跟他说了明日要去万马谷的事儿。
钱伯忙道:“大小姐别乱跑。你要去哪里,一定要老朽跟着一道去才是。”
杜恒霜忙道:“自然,我不敢一个人到处走的。还请钱伯保重,我和妹妹都离不开您的。”
钱伯一直跟着杜恒霜,早把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忙点头道:“大小姐放心,我明儿就过来。”说着,告辞而去。
史二郎在门口听见钱伯跟杜恒霜说话,总觉得怪怪的,回去悄悄问了钱伯,才明白钱伯为何叫杜恒霜“大小姐”,而不是“夫人”……
杜恒霜回到自己住的客房,看见小白的影子一闪,又从床底钻了出来。
“小白,我却不知道,你竟然是只狐狸精啊!”杜恒霜欢喜地抱起小白,点了点她长长的鼻头。
小白摇摇头,打个小喷嚏,使劲儿往杜恒霜怀里钻,大尾巴在杜恒霜眼前摇来晃去,像是个撒娇的孩子,看得杜恒霜心都化了,抱着它在屋里揉来揉去玩闹起来。
杜恒雪进来的时候,一看见杜恒霜抱着只雪白的小动物嬉闹,不由笑道:“姐姐,你真成了孩子了……”
杜恒霜抬头,看见是杜恒雪满脸倦色地进来了,忙放下小白,不好意思地道:“你回来了?霍国公的伤势怎样了?”
杜恒雪叹口气,去浴房洗手,一边洗一边道:“最快也要到明天才知道效果。这会子刚给霍国公吃了三勺陈芥菜卤,又给他的箭伤挑开了,重新敷上一点陈芥菜卤。现在他又开始发热了,希望能有效果。”
杜恒霜走过去,一只手放在杜恒雪肩膀上,柔声道:“别急。一定会没事的。再说霍国公的伤拖了这么久,你也不能有一蹴而就的想法。素素不是说过,做郎中,最重要是胆大心细,还要有耐心吗?”
杜恒雪点点头,跟杜恒霜一起吃过晚食,然后又去霍国公的病房,打算夜以继日地守在那里,随时记载他的病情变化。
第二天一大早,杜恒霜跟平乐公主说了一声,就带着钱伯和史家四兄弟,骑着小红马,往万马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