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方妩娘扶着婆子的手从车上下来,一双眼睛只盯在许言朝身上。
自从许言朝那一次在长安宫里的太液池落水遇救之后,方妩娘就跟发了疯一样,再也不肯让许言朝离开她身边,将许言朝管得紧紧的,连外院都不让他去了。
许绍怜惜方妩娘一片慈母之心,又想许言朝这一次差点没命,方妩娘作为亲娘,心裏肯定难受得紧,所以也没有如同以前一样,一定要把许言朝放到外院去,而是默许方妩娘把许言朝留在内院,顺便也让许言朝好好养养身子。因为他虽然活了过来,可是在水底到底差一点淹死,救上来又因故延迟了治疗,许言朝的身子还是受了一些损伤。
许言朝被方妩娘生生在内院关了几个月,关得火星直冒,实在快要忍不住了。
可是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方妩娘就是不肯放他出去。
许言朝虽然心裏不高兴,但是他一向是个孝顺孩子,特别体谅方妩娘在许家的不容易,只得把那些不满和不甘心都放在心裏,最多闷着不说话,并没有跟方妩娘吵闹反叛。
这一次,因为杜恒霜突然自求下堂,才让许言朝行动起来。他本来就一直在劝说方妩娘要亲自来定州一趟,看看大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方妩娘却一直咬牙不肯同意,也不许他出二门。直到杜恒霜跑到秦州单骑退敌的事儿传到长安,方妩娘才真正吓傻了,顾不得旁的顾虑,马上决定来定州。
许言朝趁机要求跟方妩娘一起来看大姐和二姐,还有三个外甥。
方妩娘本来是不同意的,架不住许言朝“缠功”厉害,后来不得已去跟许绍商量了一番,才答应下来,带着许言朝一起来到定州。
许言朝如今是好几个月来,第一次从家里的内院跑出来,实在是有天大地大何处不为家的感觉,他听见方妩娘的问话,回头笑嘻嘻地道:“娘,您确定这裏就是大姐的家吗?”
“是这裏吧?”方妩娘忙从怀里掏出杜恒霜临走的时候给她留的信,裏面还有她在定州的地址。
“那门口怎么会有金甲门将看门呢?”许言朝指了指那大门台阶上站的两个门将。
方妩娘抬头看了看,笑着摇摇头:“这你去问你大姐吧。”一边说,一边命婆子去角门叫门。
那婆子看着大门口的金甲门将有些害怕,躲躲闪闪走到旁边的角门叫门。
角门打开,一个婆子笑着问道:“请问你找谁?”
方妩娘的婆子忙道:“我们是从长安来的,夫人的娘亲和弟弟来了。”
那婆子早得到叮嘱,知道夫人的娘亲和弟弟就这几天会到定州,马上堆起笑颜,道:“原来是老夫人来了,来,快请!”
方妩娘和许言朝跟着婆子一路进了门,来到二门上。
杜恒霜和杜恒雪早得到外院回报的消息,已经带着三个孩子在二门上等着了。
“娘,弟弟。”杜恒霜和杜恒雪一起围了上去,给方妩娘行礼,跟许言朝打招呼。
许言朝笑嘻嘻地行礼,拉着平哥儿、安姐儿已经飞跑进去了。
方妩娘却一把拉起杜恒霜,又哭又笑地道:“你这孩子,是要让娘亲活活担心死不成!娘怎么就生了你们这几个不省心的孩子!”一边说,一边把旁边的杜恒雪也拥到怀里。
杜先诚躲在不远处抄手游廊的大柱子后头,探出头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半晌回头,看见钱伯正站在他身后,一脸了然地看着他。
“老杜,你眼睛怎么了?”钱伯故意问道。
“风沙太大,眼里进砂子了。”杜先诚若无其事地转身就走。
钱伯无语,抬头看了看围墙外面纹丝不动的凤凰木,喃喃地道:“哪里来的风?还砂子呢……哼……嘴硬的东西……”
方妩娘和杜恒霜、杜恒雪都没有看见这一幕。
杜恒霜忙着向方妩娘保证:“娘,以后我一定不会这样了。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
“你保证?!你保证过多少次了!”方妩娘拿帕子拭了泪,啐了她一口。
杜恒霜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和杜恒雪一左一右挽住方妩娘的胳膊,跟她一起进了正院。
正院的大庭院里,许言朝脸上矇着帕子,正跟平哥儿和安姐儿玩着抓鬼的游戏,笑得开开心心。
杜恒霜笑道:“娘,您看言朝玩得多开心。”
方妩娘听着许言朝开朗的大笑,也不由莞尔,道:“这几个月,是把他憋惨了吧?”
杜恒霜和杜恒雪笑着陪方妩娘进到屋子里。
这一天,杜家内院笑声不绝于耳,杜恒霜好久都没有这样高兴过了。
晚上方妩娘特意跟杜恒霜一起睡。母女俩肩并肩躺在一张床上说着悄悄话。
“……娘,您到底是怎么啦?言朝不是小孩子了,您应该放一放手啊……”杜恒霜含蓄地劝道。今天吃晚食的时候,许言朝失手砸了碗,把方妩娘急得脸色都变了,飞扑过去一把抱住他,将许言朝闹了个大红脸。
只有在这个时候,方妩娘才把心裏的话偷偷说出来:“……霜儿,娘不瞒你,自从言朝落水之后,娘就一直在做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