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宫跟太子妃崔莲莲说了一会儿话,崔莲莲就问道:“咱们家跟夏侯家的亲事谈得怎样了?夏侯家的小郡主配咱们家五郎,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崔三郎悻悻地道:“比不得秦国夫人跟夏侯家的小王爷,那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太子妃一愣。她是知道崔三郎对秦国夫人杜恒霜的心事的。不过,崔三郎有嫡妻嫡子,而且嫡妻还是太原王家的嫡长女,跟杜恒霜,实是有缘无份,就悄声劝道:“……三哥,不是小妹扫三哥的兴,实是秦国夫人那人,不好相与。咱们还是小心谨慎地好。”
崔三郎点点头:“我省得。”说完又问了一声:“没什么事了吧?没事我先走了。”
太子妃崔莲莲亲自送他出去,给他出主意道:“咱们家去夏侯家提亲的人不够份量,不如三哥亲自去一趟?”给崔三郎找了个台阶,让他能名正言顺去定州看杜恒霜和夏侯元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三郎容色稍霁,点点头,道:“为了五郎的婚事,这一趟是一定要跑的。”说得太子妃暗暗白了他一眼,暗道男人原来跟女人一样,也是口是心非地多……
崔莲莲回寝宫的时候,居然看见以前的废太子妃,现在的太子良娣崔真真满脸含笑地站在廊庑底下给她行礼。
太子到底还是舍不得崔真真,将她关了一段日子,还是把她放了出来,降为太子良娣而已。
“咦?你怎么来了?来了多久了,怎么没人给本宫通传一声?”崔莲莲有些不悦地道。
崔真真笑道:“我刚来的,太子妃不必大呼小叫的,小心让人看笑话。既然太子妃忙,我就不打扰。——告辞。”说着,转身小碎步离去。
崔莲莲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回自己的寝宫,把刚才当值的宫女和内侍都叫过来训话。
崔真真从太子妃的寝宫出去,一路悠然地走着,居然没有回自己的内宫,而是拐到两仪殿的宫门附近。
两仪殿是皇城前朝和内宫交界的地方。两仪殿旁边就是通往内宫的宫门。
今日值勤的正是萧士及和另外一个禁军。
他被永昌帝从南城城门护军调到皇城做宫门的护军,已经有十几天了。
自从他从定州回长安之后,就调任到宫里。
崔真真看见萧士及,满脸含笑,笑着跟自己身旁的宫女装作闲谈的样子,道:“没想到秦国夫人居然跟西平郡王的世子定了亲,真真是一门大好的亲事,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那宫女笑道:“不过是刚才崔侍郎说了一嘴,不是还没定吗?娘娘怎么这么高兴?”
崔真真掩袖道:“我当然高兴,没人比我更高兴。等下回去你帮我找些礼物给秦国夫人送去,我要好好恭喜她早得贵子……”一边说,一边扶着宫女的手去得远了。
这番话当然是说给萧士及听的。
如果萧士及没有去过定州,亲眼见过夏侯元和杜恒霜在一起的样子,无论崔真真怎么说,萧士及也是不会信的。
但是就因他亲眼见过,此时再听说两人定亲的消息,他已经信了八九分,一时心神激荡,按捺不住,捂着嘴往旁边的灌木丛吐了一口血。
跟他一起值勤的护军急忙叫来都统,让萧士及回去休息。
萧士及索性请了病假在家,煎熬了几天之后,实在还是忍不住,不顾自己发着高热,独自爬起来,骑着快马,日夜兼程往定州城赶去。
他甚至比崔三郎更早一步来到定州城。
这一次,他是第二次来到定州城。看了一眼那熟悉的城门和山头,萧士及闷着头往马背上抽了一鞭,纵马入城。
他轻车熟路来到杜宅门口,一直守在墙角。
杜恒霜早上出去了一趟,悄悄往两个孩子所在的学堂去查看一番。刚回到家,她掀开帘子要从车上下来,就见从车下伸出一只大手,托着她的胳膊,将她几乎是从车上抱了下来。
杜恒霜吓得几乎尖叫。待看清是萧士及,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对赶车的钱伯道:“钱伯,您怎能让这种人靠近我的车?”
钱伯装耳聋,背对着她坐在车头,自顾自从怀里掏了烟斗,放在嘴裏吧唧吧唧地抽。
杜恒霜气结,一不留神,就被萧士及拽着来到墙角避人的地方。
“你放手啊!”杜恒霜不满地夺过自己的手腕,看见上面一个醒目的手掌印,也不知道会不会变得青紫,一边揉着,一边往后退了一步。可是她身后就是院墙,她已经退无可退了。
萧士及眸色深幽暗沉,他往前欺近一步,一手撑住院墙,将杜恒霜罩在他高大身影下,沉声问道:“你真的要嫁给夏侯元?你确信他会对你百依百顺,如珠似宝?”
杜恒霜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萧士及,道:“关你什么事?我们已经和离了,请你走开,不要再来烦我。”然后一手用力推着萧士及:“你不要这个样子,别以为我打不过你。”另一手已经手腕一翻,一支匕首出现在她掌心,抵在萧士及心口的地方。
萧士及慢慢低头,看着杜恒霜握着匕首的手,笑了笑,一手伸过去,如同铁钳一样,握住她的手。
杜恒霜立刻发现自己的手腕动弹不得,忍不住恼道:“你一定要这样蛮不讲理?”
“我就是来跟你讲道理。你告诉我,你嫁给他,是相信他会对你百依百顺?比我对你还好?”萧士及正色道,浑身更加滚烫。
杜恒霜嗤笑一声:“你对我很好?好在哪里?不过,现在说这些话已经没意义了。况且我从来没有要求他对我百依百顺,如珠似宝。我只要他记得尊重我,在外人面前给我做正室的脸面,我就心满意足了。这些对你来说,当然是难如登天的。”
“我没有尊重你?没有在外人面前给你正室的体面?我身边从来没有别的女人,一直到现在,我……”
萧士及下意识要为自己辩护,但是这一次,他很快住了嘴。因为他想起那时候,他为了显示跟穆夜来关系亲近,在外人面前确实对杜恒霜很是轻视。其实不止在外人面前,就连在家里,他也曾经认为杜恒霜什么都不懂,是依附他而生的藤萝花……
虽然后来的事实证明他是错的,但是前面的伤害已经造成,他想挽回都来不及了。
原来如此……
萧士及惨然地发出几声笑声:“我明白了。谢谢你让我做个明白鬼,没有让我死得不明不白。”
杜恒霜下意识反驳:“我从来没有想过你死,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