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惶然间,从长街尽头又传来得得的马蹄声,如同轰雷一样往这边冲过来。
那中年将军面色一变,忙勒着马往旁边让了让。
杜恒霜听见响动,也命自己的人暂时不要动手。
来的人正是吕大郎。
他看也不看那中年男子,对杜恒霜的大车拱手行礼道:“请秦国夫人进宫。陛下在宫里候着呢。”
这还差不多。
杜恒霜在车里冷冷地道:“刚才那位将军,让我交出三皇子。请问吕将军认识他吗?”
吕大郎看了那中年将军一眼,道:“刘郎将,陛下传旨让我来接秦国夫人进宫,你来凑什么热闹?”
那刘郎将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然后转身打马就要狂奔。
吕大郎正要命人追击,就看见不知从哪里射出一支冷箭,将那刘郎将射了个透心凉。
刘郎将从马上摔下来,滚落在朱雀大街上,手脚抽搐两下,便死在地上。
“这是要杀人灭口啊。”封娘子在车内冷笑。
杜恒霜也笑了笑:“灭口?杀一个小卒子就能灭口?也太小看别人了。”说着,也不再纠缠此事,对吕大郎道:“咱们赶快进宫。”
吕大郎应了,招呼御林军跟在后头,一起往皇宫方向行去。
有了永徽帝派出的人接应,那幕后的人再不敢伸手,赶紧回去报信去了。
杜恒霜和封娘子带着齐治,和平哥儿一起,一路疾走,终于来到太极殿外。
齐治开始的时候还懵懵懂懂。他离开皇宫的时候,还不到三岁,当时的记忆已经模糊。如今看着这巍峨的宫墙,总有些似是而非的不真实感。
他紧紧抓住了封娘子的手。
封娘子对他微微一笑,很是镇定。
齐治也镇定下来。
杜恒霜上前一步,也握住齐治另一边的手,道:“我先带三皇子进去吧。”
封娘子想了想,点头道:“你们先去。”毕竟陛下的旨意是下给杜恒霜和萧士及的,不是下给她的。
齐治握住杜恒霜的手,更加镇定了,他仰头看着杜恒霜,轻声问道:“表姑,这裏真是我家?”
杜恒霜笑了笑,温言道:“当然。殿下是齐治,是大齐皇帝和皇后嫡出的幼子。殿下以后不要叫臣妇‘表姑’了,臣妇当不起。”一边说,一边带着齐治走上台阶。
封娘子和平哥儿一起候在太极殿外。
太极殿内,永徽帝听说杜恒霜已经带着齐治到了,忙亲自迎出来。
一看见齐治小小的模样,眉眼和慕容皇后一般无二,永徽帝悲从中来,弯腰将齐治抱起来,哽咽着道:“治儿,还记得父皇吗?父皇带你去看母后……”一边说,一边转身就走。
杜恒霜迟疑一下,见永徽帝边上的内侍对她使眼色,让她跟上,杜恒霜还是跟上去了。
来到皇后停灵的大殿内部,杜恒霜忙跪下来给皇后的灵柩磕头、上香。
齐治呆呆地看着这灵堂,看着白生生的帷幕从上到下,将这裏盖的严严实实,看见皇后的画像挂在侧墙上,温柔地看着他笑,正和他记忆深处那个和蔼温暖的女人样貌重叠在一起。
齐治只觉得像是一把大锤重重击打在心上,他哇地一声哭起来,抱着永徽帝的脖子,哭得天昏地暗,整个人都抽搐起来。
杜恒霜一见急了,忙道:“陛下,三皇子伤痛过愈,会伤身的!”
永徽帝看见,又是欣慰,又是悲伤,又是担心,也觉得天旋地转,脑子里直发晕。
杜恒霜忙将齐治接过来,抚慰着他的背部,让他渐渐平静下来。
永徽帝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对杜恒霜道:“秦国夫人,多谢你照顾朕和皇后的治儿。”看着齐治,他就又想到慕容皇后,心裏已经决定要把齐治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杜恒霜见旁边的内侍给她使眼色,知道是让她不要打搅太久的意思,就把他们来的时候一路上的情形说了一遍,待说到来时有人“截杀”,进城的时候不敢走北门,只好绕远道走南门,还有在朱雀大街上,有人竟敢矫诏让她把三皇子交给他带走……
一桩桩、一件件说出来,都让永徽帝既惊且怒,咬牙切齿地道:“朕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他们还不放过他……”
杜恒霜听了更是心惊。她是知道的,慕容皇后的大儿子齐承乾,是嫡出又是长子,本来是毫无争议的太子,但是没有坐稳太子的位置,被废了,又立了慕容皇后的二儿子齐泰。齐泰做了没几年,也被废了,而以前被废的太子承乾居然还敢“逼宫”,直接被永徽帝格杀。
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永徽帝心裏当然不好受。
而二皇子齐泰,大概也是凶多吉少。因为他被人揭发,对大皇子承乾“魇镇”,才导致大皇子倒行逆施,敢去“逼宫”……
皇宫裏面,魇镇和巫蛊一样,每次出现,都会是血流成河的大案。
千年前的大汉,到现在的大齐,宫里一出现巫蛊魇镇,肯定是会死一批人的,而且都是人上人。
比如千年前大汉的皇后和太子,比如这一次的太子齐泰。
若不是齐治不在宫里头,杜恒霜很确定,这一次“魇镇案”裏面,肯定齐治也会是同谋之一……
这样的事情,在她这个外人看来,是妥妥的要灭掉皇后嫡系这一支的儿子。
谁会绞尽脑汁,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来灭掉皇后嫡系这一支呢?——不用说,自然是有儿子的妃嫔了……
所以在杜恒霜看来,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很简单。
包括废太子承干的逼宫案、太子齐泰的魇镇案,还有追杀齐治的矫诏案,三案一体,都是一个来源。
只要能破一个案,另外两个也不攻自破。
杜恒霜知道,除了皇后以外,宫里有地位的妃嫔生了儿子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杨妃,她的儿子齐恪,只比齐治小两个月。还有阴妃,她的儿子齐佑,比齐治小两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