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恒霜轻轻推开书房的大门,回廊上的灯光倾斜到黑暗的书房里。
杜恒霜看见萧士及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书案后头,高大的身影如同蛰伏在林间的黑豹。
“天黑了,怎么不掌灯?”杜恒霜淡淡说道,手里拎着一个食盒,缓步走了进去。
萧士及倾身向前,拿了火石,将书案上的桌灯点亮。
杜恒霜瞥见萧士及眼睛有些红红的,微觉诧异。
放下手里的食盒,杜恒霜将裏面的饭菜取出来,摆在书案上。
“饿不饿?咱们一起吃吧。”杜恒霜将一双筷子递给萧士及。
萧士及握住筷子,同时也握住她的手。
温暖的大手将杜恒霜的小手拢在裏面,分外熨帖。
“你怎么啦?”杜恒霜不动声色地挣开手腕,将筷子塞到萧士及手里。
萧士及接过筷子,端起饭碗,大口大口吃起来。
杜恒霜只吃几筷子就放下了,端着一碗汤慢慢地喝。
萧士及一口气吃了四大碗饭,才满意地放下碗筷,喝了一碗漱口茶,笑道:“真是爽快。谁说光喝酒是爽快?我觉得吃饭最爽快。”
杜恒霜无语,低头将那些碗筷都收回食盒,拎着到门口|交给一个婆子,吩咐道:“去内院跟知数说,让她去巡夜,我晚些再回去。”
那婆子应了,自去料理。
杜恒霜回到书房,轻轻掩上门,背靠在门上,看着萧士及道:“你怎么啦?和许大人说了什么?”
萧士及闭了闭眼,往后靠在太师椅背上,低声道:“……关于我爹的事情。”
“你爹?”杜恒霜诧异:“萧伯父?他不是……?”早就屈死在前朝大周的黑牢里了吗?
萧士及点点头,招手让她过去。
杜恒霜走到他对面坐下,怔怔地看着他。
“我爹是因为救了一个人,你也知道,是救了先太后欧阳紫,才遭受池鱼之殃。”
杜恒霜点点头:“这我们早就知道了。而且我们还知道,这件事,是跟前朝大周有关的。”
“不止是跟前朝大周有关,跟咱们大齐的万贵妃,居然也有关系。”萧士及呵呵地笑了起来,像是想起了十分滑稽的事,不可遏止地笑了起来。
杜恒霜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等他笑完:“然后呢?”
萧士及就把许绍对他说的话,原原本本对杜恒霜说了一遍。
杜恒霜忡然变色,一双手在宽大的袖子里握成了拳头。她紧张地看着萧士及:“真的?这是真的?”
“难道有假?”萧士及反问:“这种事情,又不是什么好事,许绍做什么要往自己身上扣屎篓子?”
杜恒霜慢慢平静下来。是啊,这种事,可不只是关系到萧祥生,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人物——欧阳紫。
若是让永徽帝知道这一层真相,后果不堪设想!
杜恒霜紧张起来。她想劝萧士及,可是话到嘴边,她又不知该不该说。
萧祥生对萧士及来说,是亲爹。
亲爹的血海深仇,她有什么立场,来劝他放下?
将心比心,若是她爹杜先诚遭受这样的命运,就算幕后之人是萧士及的亲戚,她也照杀不误!
许绍,是她娘亲的后夫,还是她异母弟弟许言朝的亲爹!
杜恒霜纠结了许久,终于还是鼓足勇气道:“……这件事,是许大人的原配做的。她既然已经自尽,赔上了她的性命,我看……”
“呵呵,”萧士及笑了两声,歪头看着杜恒霜:“你觉得,她一死了之,我就不该继续追究了是不是?”
杜恒霜听着这话头不对,不敢接口,在心裏想了半天,才劝道:“我是觉得,冤有头,债有主。自作孽的人自知不能活,就早早自尽了,也算她聪明。至于旁的人,就因为姓了许,便要被连坐,是不是太……”
萧士及伸出一根手指头,对着杜恒霜摇了摇:“你错了。你为许家说话,我不怪你。但是你要搞清楚一件事:追杀先太后欧阳紫这样大的阵仗,我绝对不信,是许绍的原配妻子一个人的手笔。”
杜恒霜右眼皮直跳,她忙用手按住那块,轻轻揉了揉,柔声道:“她是前朝郡主,也许……”
“你不懂。当初追杀欧阳紫的那些人,我爹曾经跟我说过,那不是普通的山匪,而是训练有素的家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