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恒霜没有接过话茬,而是转了话题,道:“今儿是主日子,厨房那边一百五十个主厨应该够用吧?”
说起今日昏礼的豪奢,连方妩娘这样大手大脚惯了的人都觉得有些受不了。她担心地问道:“你们这样使排场,不怕言官去陛下那里参你们一本?”
杜恒霜满不在乎地笑道:“嘴长在人家身上,愿意说说去呗。我们的银子都是自己挣来的,谁看不顺眼,让他来跟我讲讲道理。”他们又没有贪污受贿,怕个头啊?!
其实,她没有告诉方妩娘,已经有人去陛下那里参萧士及去了,说他“骄奢淫逸”:“铺张浪费”,以娶媳为名,四处敛财扰民……但是这本子被陛下压下去了。
萧士及现在不需要好名声,杜恒霜也是赞同的。
再说,他们打着大办昏礼的名头,其实是在收拢自己的势力。
萧士及已经从永徽帝那里得到许可,以准备对突厥的战争为名,大力扩展兵权,把持范阳地方事务,已经彻底取代了刺史。
刺史如今只有民政之权,财权和兵权都已经归节度使所有。
杜恒霜趁机命史家兄弟,将安西马场的战马送过来。
他们以给大婚送果子为由头,将最好的战马经由长安送往范阳,装备那里的萧家军。
萧士及当年创办的讲武堂,如今硕果累累,萧家军里中层以上的军官,都从他的讲武堂出,将军队把持得如同铁桶一般。
史家兄弟在范阳城看见萧家军的盛况,脑子一热,也报名加入了萧家军。
如今在萧家军里也是一号头目。
阳哥儿跟史家兄弟有些不对付,但是看在他娘亲份上,他也直说将他们远远调开,不跟他的势力混在一起就行。
中原要和突厥打仗,最大的短板就是在战马。
中原没有好马,好马都出自西域。
突厥人的战马,都不能跟西域的比。
杜恒霜当初就是看中这一点,才灵机一动,将安西马场从穆侯府弄出来,握在自己手里。
她不是不信任萧士及,而是事到如今,她还是觉得只有自己是最可靠的。
她跟萧士及是平等互助的关系,不是依附他才能生存的菟丝花。
萧士及也是对杜恒霜这个马场赞不绝口。
虽然没有这个马场,他也能想法弄到战马,但是和这个可以源源不断提供上好战马的马场相比,还是差远了。
打仗的时候,任何一个方面都不能掉以轻心,更何况是非常重要的战马资源呢?
平哥儿大婚一过,萧士及就要披甲上阵了。
方妩娘不知道这些事情,她只担心这两个人一不小心,又惹陛下不高兴,就在这裏苦劝她:“收敛一些吧,何必这样呢?让人见了眼红,都去陛下那里参士及一本,也是三人成虎啊。”
“娘,我知道了。”杜恒霜笑着打太极:“娘,弟妹又有身孕了吧?我见她又胖了。”
“是啊是啊,刚刚两个月,这你都看得出来?”方妩娘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她最疼自己的小儿媳妇夏侯无双。夏侯无双也很争气,既孝顺,又能生,而且性子越来越和气,比当初那个骄傲的小姑娘简直是判若两人。
杜恒霜微微笑着,听下人回报说花轿过来了,便披上大氅,带了几个婆子一起出了二门。
萧士及穿着深棕色福字团花的大氅在二门前站着,看她走过来,伸手扶住她的胳膊,笑着道:“外面天冷,你没有带暖手筒?”
杜恒霜摇摇头:“等下要骑马,带那个不方便。”
两人一起走出去。
来到大门口,萧士及扶杜恒霜上了她的汗血宝马,然后自己也上了自己的乌骓驹,两人并肩齐辔,往崇康坊的大门行去。
一出崇康坊的大门,他们就被坊外黑压压的人群震住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简直是半个长安城的人都来了!
“柱国公!是柱国公出来了!”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这个男人生得实在太好了吧?!我看一眼就觉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我也是啊……这么好看的男人……倒贴我也肯的……”
“得了吧你,你有啥东西可以倒贴?——切!”
“你看看他身边的秦国夫人,那样的绝世容光,你觉得你比得过吗?你看她脸蛋,那手,那腰身,啧啧,看上去才二十出头好不好!”
听到这裏,穆夜来终于忍不住了,冷冷地道:“她三十八了,六月就满三十八,过两年就四十了,能美到哪里去?”
“咄!要你胡说,你这个丑婆子,我看你今年六十了吧?还是六十五?你再投十七八次胎,给人家提鞋也不配!瞧你那酸样儿!——我跟你们说,别说秦国夫人年轻的时候,就算是再过十年,她也比你强!”路人对穆夜来纷纷表示不屑。
穆夜来被气得倒仰,恨不得拿粪球将这些讨厌的路人的嘴都堵起来!
什么六十?!她比杜恒霜还小三岁!她才三十五!
可是看看汗血宝马上顾盼神飞的杜恒霜,时光似乎在她身上停驻了,一点都看不出衰老的迹象,反而让她更显成熟风姿。
而她旁边的萧士及,也是在一个男人最成熟的巅峰时刻,他静静地坐在马上,目光幽深如月光下的大海,静谧中酝酿着惊涛骇浪。
封娘子笑吟吟地看着穆夜来突然遽变的脸色,又看了看在穆夜来身后站着的那几个女子。
这些女子都蒙了面纱,只露出一双明眸。
无一例外,这些女子的目光,都痴迷地停留在萧士及身上……
远处传来娶亲的锣鼓喧天。
人群分开一条缝,让迎亲的队伍走过来。
穆夜来恨极杜恒霜,手里扣着一把小银刀,慢慢往杜恒霜那边蹭过去。
可是她没在人群中没有挤过多远,一个穿着银色衣衫的娇小女子像是凭空出现在人群中,从她身后挤过来,一手抓住穆夜来的胳膊,一手将她手里的银刀夺了过来,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的戏还没有到散场的时候呢,做什么这么着急要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