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袒护(2 / 2)

愿同尘与灰 朝歌 6142 字 17天前

“有吗?”陆疾坐直身子,很古怪地笑了笑。

“你是不是经常会在感觉麻烦的情况下,去动一动你的耳钉?”

“不知道。”

“那这枚耳钉,是你自己买的吗?”

陆疾闻言,直接起身。面前的这个医生,虽然是他叔叔介绍的人,但并不代表这些人就可以随便参观他的内心了。

什么狗屁心理分析,无聊。

年轻医生看着他,说话的口吻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你也觉得我的分析很管用吧?”

陆疾站在门口,他转过头,少年处在阳光与阴影的交界处,身上半是明媚半是昏暗。陆疾笑了笑,乌黑的眼睛微微眯起,他的手正搭在门上,整个人又恢复到之前那种不正经的模样:“你应该知道,他疑心我不正常,到底是真的怕我留下什么心理阴影,还是担心我一不小心活到了成年,跑到媒体前胡说八道?”

人食五谷,多病不奇。可是他小叔找来的医生,无不是用尽了手段,让陆疾以为自己没救了。所以在那些人一再催眠下,他也差一点就真的相信自己是病入膏肓了。

陆疾的脸很平静,他推门而出,踩着楼梯一步步走了下去,鞋底扬起的灰在光线下荡出尘埃如雾。一个人的心理到底能阴暗成什么模样,陆疾很清楚,因为他亲眼见过。

想看他发疯的人太多了。所以,老马看佛经,佛理讲三生,可他不信。

不信神,不信佛,更不信命。

纠耳耳没来上课那几天,同学们都有些怀念,等到纠耳耳出现在教室里,连揪出三个没穿校服的和四个没戴名牌的同学后,大家都心照不宣,盼望纠耳耳还是请假吧。最憋屈的是“家属”Leslie,他既没穿校服也没戴名牌,纠耳耳罚他帮各科老师做一个月PPT。

Leslie当然眼尖,他指着同样没穿校服不戴名牌,同时还笑得无比得意的陆疾,让风纪委给大家说说理。纠耳耳看了一眼当事人,后者正趴在座位上装无辜,浑身都是懒洋洋的模样。禁闭的事虽说陆疾不追究,但纠耳耳毕竟心裏有愧。

此时被Leslie当着全班的面揪着陆疾不放,纠耳耳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德高望重一点,再威严肃穆一点,只说:“陆疾同学的情况我是知道的,因为他昨天就跟我说过了,他的校服送去干洗店后就丢了,嗯,还有裏面装着的名牌。”

其实校服明明就好端端地待在陆疾的衣橱裏面。他本来就懒得穿校服,所有人都穿一样的衣服,简直幼稚死。但连陆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校服还被送去干洗。看看看,这完全是下意识地维护。

从陆疾这边看过去,只能看到纠耳耳瘦削的背影。上课的时候,他给Leslie传了字条。

“纠耳耳平时练跆拳道吗?”

“天哪,她最讨厌运动后流的汗了。”

“你说你一个男生,怎么动不动就要搞这么多感叹词出来?”

“呵呵,你这么喜欢观察我啊?”

“你怎么不说我爱你。”

与此同时,前排的纠耳耳也传了一张过来。

“下午课后,补习。”

陆疾简单回了一下:“嗯。”

再揉眼抬头时,旁边的Leslie和前面的纠耳耳同时回过头来看他,两人的表情都很沉重。陆疾愣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好像把给这两个人回的字条,弄混了。

果然,Leslie的字条漂洋过海地来唾弃他。

Leslie:“你这么喜欢观察我?”

他:“嗯。”

Leslie:“我呸,不要脸。”

紧接着,纠耳耳的也到了。

她的字力透纸背,明显是愤怒多一点。

纠耳耳:“下午课后,补习。”

他:“你怎么不说我爱你?”

纠耳耳:“我呸,想得美。”

天气渐渐转凉,当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一个特殊的日子到了。还是纠耳耳从入学资料上看到的,陆疾生日,在十一月十二日。她开始了秘密策划和紧急部署。

纠耳耳提前在陆疾的桌子裏面放了盘片,那裏面有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合唱的歌。结果等到陆疾来了教室,等到他拿出了礼物,陆疾那吊儿郎当的家伙,脸上居然有些不耐烦。

确实是不耐烦,以及大大的不喜欢。

Leslie悄悄做口型:“就说你的礼物太没诚意,简直弱爆了。”

纠耳耳不服,那张限量版旧唱片是她花了不少大洋在一家复古盘片店里搞到的,凭什么说她不够有诚意。Leslie则喜气洋洋地对她做了个鬼脸,接着看到眉头蹙起的陆疾,掏出来一把剃须刀。

看样子,那就是Leslie的诚意。但是,他哪只眼睛看到陆疾需要用到这个东西了,人家明明是肤如凝脂的美少男好不好,人设又不是落魄大叔。再说,一个男生送另一个男生剃须刀,这听上去都有点诡异。

果然,陆疾的脸色更臭了。

纠耳耳得意地冲Leslie比了个中指,那模样就像几秒钟前面如死灰的不是她一样。讲台上的老师第三次推了推眼镜,她的目光笔直地穿过前几排学生:“你们两个,给我出去。”

烦人的两个家伙讲着悄悄话就好像他不在场一样,陆疾看着那两人被赶出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从桌子里掏出来的“惊喜”,口中几不可闻地吐出两个字——

蠢货。

没了那两人的打扰,陆疾在安心创作。他的某个小剧本写得不错,下课后,老师留下来特意夸赞了几句。等他出来时,罚站的人早已没了踪影。

消息提示他,来教学楼。下午的光来得短暂,整层楼道不知怎么没了电,漆黑一片。陆疾还在构思着关于剧本的细节问题,推门而入时,黑暗中的纠耳耳突然跳了出来。

生日快乐,陆疾。

陆疾:“……”

他实在是没有被吓到,气氛便有些尴尬。生日大概是每个人每年都要庆祝的时刻,庆祝刚一落地,就有神光拂地,良田万顷。可陆疾不需要。但他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随即在心裏宽容地叹了一口气。算了,不知者无罪。

纠耳耳从角落里推着一个蛋糕,烛光正闪烁着。Leslie眼明手快地在陆疾脸上抹了一把奶油,看到丰神俊貌的少年突然成了小丑,他很不客气地叉腰大笑。

陆疾:“……”

纠耳耳则笑眯眯地把陆疾往前一推,快许愿。

陆疾摸了摸鼻子,他有些腼腆地咳嗽了一声,随即从善如流地拿到了指挥权,开始满面红光地展望着美好未来:“嗯……希望Leslie青山不老绿水长流,行万里路断万年袖,工作室能搞出一部大片。”

Leslie人傻钱多见识少,愣是没听出这话有什么不对,还以为四字的就是押韵经典,跟着就喜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嗯,希望咱‘女儿’不要……被人欺负,希望咱‘女儿’出嫁前能好好照顾那张脸。你说万一留下了一点什么疤,都不能卖个好价钱。”陆疾似笑非笑地看着纠耳耳,一个字一个字缓慢说道。

纠耳耳看着陆疾,明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可在看到陆疾似洞察到了什么的眼睛时,那一瞬间,她连笑容都有些僵硬。

陆疾一口气把蜡烛都吹灭,那张脸转瞬从火光中突然回到昏暗里,他嬉笑怒骂间,風采依旧:“来来来,大爷请你们吃蛋糕。”

请吃个大爷,明明是本少掏的钱,Leslie咬了一大口蛋糕吃着,敢怒不敢言。

等纠耳耳第一轮补课结束后,曼哈维传来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一个。喜的是加州入冬早,曼哈维漫长的年假要来了;坏消息是天公不作美,最后上课的这几天,学校空降了一个包公黑脸。

听说是个日本老师,叫神宫一直,此人行为古板,最讨厌违纪生,言语之间一板一眼,真是好不让人讨厌。当包公神宫进门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一整个班的人都在心底里哀号。

几天下来,不少学生被神宫抓了实例,国际电话拨过去,直接让学生和家长解释。那日黑脸神宫从天而降,美其名曰为突击检查。从第一排开始,检查学生的衣着、作业,事无巨细。

Leslie小声地凑到陆疾耳边,做蚊子嗡嗡状。陆疾正抱着笔记本写稿子,他的玩世不恭付诸在文字里,偏偏还挺被编导老师赏识,说是让他努努力,争取写一个完整的故事。陆疾正忙着,不停地敲打着键盘,头都不抬:“啊……你说什么?”

Leslie离得远,却自信对方能听见:“……”

“你说什么?”

“我说……你有没有觉得新来的老师……简直就是个事儿妈!”Leslie看不惯别人冷落自己,趴在陆疾耳边,怒气沉丹田,变成一声吼。随即那声“事儿妈”回旋在每个同学耳边,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满堂寂静中,事儿妈神宫皮笑肉不笑地走了上来,直直盯着陆疾和Leslie:“你们两个的校服呢?”

陆疾:“丢了,找不到了。”

Leslie:“洗了,还没干。”

前排的纠耳耳简直被这两人气到无语,她连忙站起来收拾烂摊子:“老师,Leslie平时都有穿,今天是第一次。而陆疾的校服确实丢了,我之前已经通报生活处了。”

神宫老师的眼睛在陆疾和Leslie的身上扫了几个来回,严峻的目光闪烁在镜片后,然后他伸出手,缓缓指向Leslie:“你先坐下。”

末了,神宫老师看了一会儿陆疾,突然点名炮灰学委:“《学生仪容规范》里,怎么说的?”

陆疾懒懒地合上电脑,等着看黑脸神宫怎么挑刺。炮灰纠耳耳在一众目光之下,有些疑惑地开口:“学生衣物要合乎礼仪,不允许奇装异服。”陆疾今天穿得很随便,限量版横须贺夹克和牛仔裤,哪里奇怪了?

“你接着说。”

然后纠耳耳就迟疑着说下去:“学生发式要得体庄重,男生发长不得过颈,女生要注意日常打理。”陆疾是短发,刘海覆前额,但并没有遮挡眼睛。

神宫老师挥手,继续。

纠耳耳顶着压力,干巴巴地要开口,突然她像意识到了什么,声音越来越小:“学生不得佩戴过分夸张饰品,女生项链除外,男生手表除外。”因为曼哈维的封闭管理与国内预科高中的管理模式相似,所以校规也是出其不意的变态加严苛。纠耳耳在说完话后看了看陆疾,后者明显也意识到了——他右耳那枚做工精致的耳钉。

“摘下来。”神宫老师语气十分平静,有一种“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的气度。但很明显,陆疾一看就是“不肯为善”的主儿,他终于把视线放在了包公神宫身上,一脸欠打地说:“为什么?”

这个听上去镇压了神宫威风的问题,其实只是陆疾下意识的问题,他有疑惑,所以就脱口而出。为什么要让他摘耳钉?贴身的东西,怎么就不能跟着自己?

这个常年忧伤在童话里的小王子不知道,他的口气在执教多年的中年男人听来,简直不可理喻,甚至是猖狂到了极点。

Leslie瞬间觉得,神宫的头发都竖起来了。神宫老师气得抖了三抖,教了这么多年学生,陆疾还是第一个问“为什么”的学生。

他挥挥手,示意陆疾出来。

第一个典型怎么会轻易放过?神宫在台上怒不可遏地写着处理意见,教室里的安静有些尴尬。

会通知家长把孩子领回去几天吗?

陆疾的家长好像不在这边吧。

Leslie烦躁地抓抓头,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但他的印象中,陆疾还不至于傻到和学校直接起正面冲突。

一枚耳钉而已,今天摘了,明天还可以戴嘛。

陆疾静静地站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神宫拿起意见书,一如既往地公开宣读:“鉴于陆疾同学态度恶劣,违反校规,不听师言,经老师思考,到负一层写检讨,时间是一天。”

神宫念一句,纠耳耳的心裏就沉一下,直到听见处理结果为“负一层写检讨”。

纠耳耳直接站了起来,平静地指出问题:“老师,这样的处罚不合适。”

“为什么?”

“陆疾他……他,不能去负一层。”

神宫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他不能去就不去,那么多做错事的学生,要是都说一句不能去,自己是不是还没办法了?

“结果我已经定了,你就是乔老师的女儿?先坐下吧。”言外之意就是,老师记住你了。

纠耳耳只好端坐下来。“孩子妈”独自站着,“孩子”也不说话。Leslie连损两员大将,简直心痛得难以呼吸。陆疾神游在外,回过头看了纠耳耳一眼。难为她了,模范生第一次为他说话,估计连拳头也都攥紧了吧。

他并没有觉得情况很严重,不和老师争辩的原因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在站在这裏,本身就是一个笑话。他当然知道自己不能去负一层,所以已经想好了,待会儿要给老马打电话求救。

结果刚开始讲话的神宫又突然被打断了,陆疾的思绪也被拉到了讲台。纠耳耳推开椅子,直接走上了讲台。她掏出几张成绩单,在同学们的注视下,毕恭毕敬地摊在了神宫面前:“这是这个学年四季度的成绩考评。”纠耳耳莫名其妙地拿出了其中一张,交给神宫。

“我成绩全A,老师评语里最优秀的,连比赛的奖分算上,我的学分也甩第二名有一百多分。”

确实是个好学生。神宫翻了一下,分数属实,所以呢,这是要干什么?

纠耳耳笑了一下,明媚的笑容让她的脸生动了起来,在一道道目光的注视下,她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个东西。那是请假的那段时间里,她花了一天的时间才买到的最心仪的小东西。小小的耳钉,躺在纠耳耳的掌心。

她之前就有戴过耳钉,父母的名字刻在上面,被乔女士看到后拿了下来。

“所以今天,就算我被扣了分,应该也还是第一名吧。”和老师说话时,纠耳耳依旧很有礼貌。

以前打的耳洞还在,她直接扣了上去。细钻镶了密密麻麻一圈,闪烁在纠耳耳耳边的,是一个小巧的十字架。十字架是磨难、是人生,圣主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她重新刻了父母的名字。

神宫的脸渐渐变黑,这一次真成了包公。全班同学也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纠耳耳平时再怎么仗义,也不该为了陆疾干这种蠢事吧。

当事人陆疾盯着这个瘦弱的女生,同样细而碎的光闪在他们的耳朵上,就像是两人同时定下了某种神秘契约。

陆疾笑了,似乎现在才看透纠耳耳本质下所蕴藏着的力量。纠耳耳不是为了他,她是在反抗。

神宫的咆哮回旋在阶梯教室里,故事里的坏人普遍都气急败坏:“好,你们两个,我记住了。”

名单上被重重画下两个名字,陆疾和纠耳耳。少年身形出尘,女生背影倨傲。于是在众人面前,纠耳耳拉过陆疾的手推门而去;而他任由她牵着,一笑之下,眉目舒朗。

那天曼哈维又下起了雪。陆疾棒球服加简单的牛仔裤,他穿得很单薄,纠耳耳则戴了毛线帽子和厚重的手套,她带他去了学校旁边的曼哈维沙漠。

时间过得倒是快,这好像是陆疾被关禁闭之后,纠耳耳第一次独自面对他。抱歉什么的,她其实很想再说一遍。这么一想,纠耳耳也就说了出来:“上次的事,对不起。”

“你吃错东西了?”

午后的光渐渐混浊,地平线的光晕散开,染红了天际,也染红了整片连绵起伏的沙丘。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沙地变雪原。陆疾心不在焉地用脚在地上画着什么,他双手插兜,瞥了一眼旁边神游的纠耳耳:“喂,红旗同志。”

“干什么?”

“你往旁边站站,别挡着我创作。”

良久,陆疾在空地上画了一个笑脸,缓缓问道:“你就这么拉着我出来,不怕老师为难你?”

“随便吧。”纠耳耳认真端详着那个笑脸,不满地撇嘴,“太丑了,这画的是你自己吧。”

“你是第一天才认识我吗?”陆疾颇为认真地走到纠耳耳面前,他撩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摆了一个侧面姿势,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眼神,“你居然都不知道我帅到了什么程度。”

纠耳耳看了他大半天,突然一把拽过正在耍帅的陆疾。

“怎么了?”

“你说过谎吗?”

陆疾看了一眼纠耳耳,语气有些惆怅:“我以前骗我们班一女生,说奥巴马是我舅舅。”

纠耳耳踢了陆疾一脚:“我还跟金城武握过手呢。”

天色渐暗,纠耳耳的眼隐在昏暗的光线下,很是闪亮:“陆疾,我们玩个游戏吧。”很简单,他们两个人轮流讲一句话,然后让对方来猜是真是假。

空旷的沙漠上,两个人的身形显得很渺小。陆疾沉吟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我右耳上戴的这枚耳钉,其实是我从我父母的骨灰里拿出来的。”

纠耳耳愣了愣,缓缓笑了起来:“假的。”

陆疾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摇头:“哟,不好骗啊。”

轮到纠耳耳了,她想了一会儿,突然歪着头说:“我在这裏待了这么多年,一点都不喜欢曼哈维。”

陆疾笑了,这不难猜:“假的。”

又轮到陆疾,他思索了一会儿,声音低沉清朗:“我以前得过咽炎,唱歌难听,而且唱不了一会儿嗓子就哑了,看来当不了歌星。”

嘁,又来骗人。

“假的吧。”纠耳耳压低声音,故作神秘,“我跟你说,很久以前,我见过马克老师哭。”

“哈,怎么可能?”

空旷的沙漠,并排的两个人悠闲地走着,陆疾时不时地嘲笑着纠耳耳的脑洞,纠耳耳则吐槽着陆疾话里的水分。投在沙地上的两道影子被拉得很长,稀薄的月光给影子镀上了银光。

耳钉确实是陆疾从骨灰里找出来的,他的嗓子以前受过伤,不能再唱高调。而纠耳耳最讨厌的地方其实就是曼哈维,还有在很久以前,她的确曾见过马克老师痛哭。

在沙漠里的,谎言并不是谎言,真话也不一定是真话。两个人仿佛又回到初见时,回到了真实和虚假在体内共存的状态,那时的他们在面对对方的质疑时,总是一脸微笑满嘴谎言。

一开始,他们都撞见过对方的秘密。可相识半年,两个人都自以为是地觉得了解了对方,但其实也都猜错了对方。

倘若命运是黑白默片可以倒退的话,在很久以前,当纠耳耳躲在门外看到痛哭的马克老师时,如果那时她伸出手悄悄把门推开,或许就可以看到房间的沙发上,有一个陷入了昏迷的黑发男生。

只差了一点点,纠耳耳就可以看到第一次发病的陆疾,在很多年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