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及笄将至,明月做梦都不会想到,她给自己酿成怎样的绝路。
容若因未做详细的打点,不能在广东逗留太久,不消几日便要回去。那日的送别还萦绕在明月的脑海里。容若打算走水路,一来不颠簸,二来立秋时节的天气在江河一畔,亦是一种享受。
明月独自一人送至他到了码头。正值晌午,虽骄阳高照,却洒下的是温暖照人的阳光。容若背着行囊与明月站在码头上离别。
容若的脸上带着腼腆的微笑,“待我打点好事以后便来用花轿接你。”
明月微微带着笑意点头。阳光照耀在明月白皙的脸上,打下明亮的光晕,映照出少女含羞的模样。容若一动容,想了一想,“明月,我想要一样东西。”
“嗯?”明月不甚理解,容若开口可要何物?
只见容若自她全身打量一番,最后把目光锁在她发髻上斜插的那翡翠绿翘。他轻轻从她发间把它拔出,攥在手里,“就要这个。”
明月略有好奇问道:“要这可有何用?”
容若忽而狡黠,“不告诉你。”就把那绿翘揣进衣袖之内。明月见他神叨叨的模样,倒有几分可爱,她抿了抿嘴,瞄了一眼他腰间佩戴的荷包,贼笑夺了过来,“那我要这个。”
容若望了一眼,方翕动下嘴唇想说些什么,一旁的船夫道:“公子,可以开船了。”
容若应一声,脸上略有些不自然道,“可否换别的?”
明月见他这般模样,心裏略咯噔一下,虽知这荷包另有隐情,但心中的不安使她第一次任性地摇了摇头。望着明月不安定的眼神,容若也作罢,上前拥抱她一下,“傻瓜。”
她听他半是嗔怪半是溺爱的语气,忍俊不禁回搂着他,“傻瓜会傻傻等你回来的。”
那时她未思及他那话中“傻瓜”之意,后来的种种,她终是明白,那“傻瓜”二字,是他道不尽的情话,述不完的甜蜜。可她,却那般简略的错过一次又一次。
明月的目光一直未离开承载他离去的船舶,看它渐行渐远,握着手中那荷包的力道也愈加重了些。当船舶的影子化为乌有,她才低头把注意力注视到那荷包上。
紫罗兰色丝光棉制成的上好荷包,上面秀得是开得端庄的君子兰。她不懂这女红的绣工如何,只知这朵君子兰与容若的气质相符合,想必定甚是了解他。在荷包的背面,只有一个字“若”。
明月却在此时,手脚冰凉。即使在骄阳底下,她亦是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她略有迟疑打开荷包,拿出裏面的那块玉。羊脂白玉的耳坠……
耳坠是一种可以给女人带来神韵的东西。倘若是赠与男子,那其中的用意自然是表明思慕之用。方如此一想,明月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冰月。又想到容若略有为难的表情,总结出他定是舍不得这东西吧。不禁冷笑起来,把荷包塞到手里转身回去。
多计较无意,总之,他们之间已成过去式,不要跟自己过不去。这是她一直的理念,也是她一直坚强的凌夷。
三月过后,深秋之日,卢府热闹不群。在这一日,卢兴祖似回春一般,精神矍铄。脸上洋溢着微笑,下床为明月张罗及笄礼。
喜鹊在初阳之时就跃上枝头,唧唧喳喳叫了起来。在卢府的某个房间内,昏昏的晨曦射进来,在幕帘内,前雨正为明月系腰带,当腰间终打上一个结,前雨才如释重担舒了口气道:“这采衣还真难穿。”抱怨一番,“也不知为何如此隆重在意这及笄礼。”
明月不说话,走至镜子前看看自己的模样,不禁蹙眉。她许久未穿彩衣了,自从去京城那日,她便换上成人女子的着装。因旗人女子十三岁算是初成人,亦可着成人装。
有一年之久没穿采衣,现在看起来还真是难看。
“走吧。”明月深吸一口气。终是要完整成年了。
卢府正厅上,设盥洗、帨巾,如祠堂的布置。以帟幕围成房于厅的东北。冠礼要用上褙子冠笄。褙子、履、栉、掠,都用桌子陈设于东房中东部,以北为上首。酒注、盏盘亦以桌子陈于冠服北面。冠笄用一盘盛着,用帕蒙上,以桌子陈于西阶下。一位执事守在旁边,布席于阼阶上的西面,面向南。
卢兴祖着盛装就座,亲戚童仆在其后面,排成几行,面向西,以北为上。从亲戚习礼者中选一人为傧,站在大门外,面亦向西。明月梳着总角着采衣,在东房中,面向南等待。
东房走来一位老妇人,对她微微欠身,向明月伸手,“小姐,及笄礼开始了。”
明月点头,把手交与她,被她携于正厅。走至厅当中,面向南,向观礼宾客行揖礼。她望了眼父亲,此时的父亲眉开眼笑,看似甚是欢喜。她浅笑走到正宾面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