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随意吃了一些糕点算作午餐了。
可糕点充饥量实为不能挨,并且早餐食得少,午后不久,容若便觉得饿了,偏偏又不好意思说,只是端坐在书案旁,不时捂着肚子,偶尔抬头望向明月,想表达什么。然,明月正聚精会神坐在他旁边看书。
“明月。”容若迟疑唤了她一声。明月抬首,“冬郎何事?”
他翕动着唇,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最后作罢,“没事。”
明月心底暗暗笑着。她早已看出他表情的内含,只是她故意装着不明意思,看他能纠结多久。但她小看了他的耐力,直到他肚子终于忍无可忍发出悲鸣的抗议。
明月愣怔望向容若,好似吃惊的样子。容若尴尬道:“西风听彻采菱讴。”傻笑一番,“这曲完了。”
“噗。”容若把肚子叫比拟《采菱》的歌曲,亏他想得出,还美好的诗意一把。她扫了一眼对面茶几上的几棵葱,又是忍不住扑哧一声,转脸对容若道:“去钓鱼吧,自食其力。”
容若窘了一下,“我可没钓过鱼。”
“学。”明月笑道,“广源寺附近有个小池塘,去那里吧。”
容若心不甘情不愿点头,吃个东西,还要这般麻烦,看来还要受一会儿了。明月招下人打点一下,接到鱼竿,便拉着容若去小池塘。
万里冰霜,草色偏黄,上面打着霜冻,好似毫无生机。明月拉容若来此不免一愣,本是兴致勃勃,如今见冻了的池塘,一下萎靡起来。容若却兴奋地道:“这池塘水面都冻着,鱼竿下不去。”
明月见他还笑,顿时无语。本扫兴了,见他这般高兴,一时又激|情起来,寻着旁边的大石头,指着那石头道:“冬郎,把它搬起来砸池塘里。”
容若愣了一愣,甚是无奈。看似明月不罢休的样子,只能陪她清闲一番了。他依言拿起石头朝池里砸去,只闻一声“嘣”的冰裂声,石头接着沉淀下去。
明月便推搡他上前,给鱼竿上饵,道:“放线以后,可不准动,等线动了再收线。”明月点睛教导,容若点头应承,照着她说得做。过不一会儿,鱼儿上鈎了。明月笑道:“冬郎果然有渔夫天赋,这般迅速。”
容若道:“从未发现你还童心未泯。”
明月道:“非也,这叫培养情操。垂钓可以养心安绪,尤其是心情浮躁之时。”
“可你挑得时候……”他望向四周,霜冻遍地,一派萧条。两人皆满脸冻得通红,何有养心安绪之用?明月僵硬片刻,提着盛有鲜活的鱼的鱼篓快步先行,“我去烧鱼。”
容若凝望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低沉一笑。她有时莽撞,有时却沉稳,不知是好还是坏?他深深呼出一口气,一股热雾从嘴边四散开来,瞬间凝冷。天气是愈加冷了,快过年了。
容若不知,这已是他最后一段逍遥的日子,一段坎坷的仕途即将来临。
明月去厨房杀鱼烹饪,忙得不亦乐乎。容若已然依靠在门板外凝望她许久,她一手插腰,一手翻炒,即使是大冬天,她被柴火烘得脸通红,红光映在她脸上,看似是红润初潮般。容若走上前,往锅里看了一番道:“原来鱼是这般做的啊。”他把头抵在她的肩上,带笑看着发出“吱吱”声和酱香的鱼,好似垂涎欲滴了。明月一耸肩,斗开他沉甸甸的头,“拿盘子。”容若赶紧找到盘子放在菜案上。当一盘红烧鱼盛好在盘子里,容若端起来小心翼翼放在食盒里,“回屋吃吗?”
明月苦笑,“难不成你想在厨房里吃?”
容若浅笑,拉着明月往屋外走,迫不及待的样子。两人方一走到走廊之时,见旁边的房间门敞开着,一人从裏面走出来,刚好与往屋走的他们碰面。
“是你!”容若与玄烨皆道。不过容若是对玄烨道,而玄烨却是对明月道。气氛一下子凝固一般。玄烨望向容若,浅笑,“纳兰公子。”
容若道:“我记得你,上次诗友会,与我下棋的便是你。”
玄烨道:“正是。”他目光瞟到容若提着的食盒,随意顿了一顿。容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手里的食盒,笑道:“公子要去哪?”
“快到用膳之时,招呼人吃饭。”
容若提着手里的食盒道:“一起吃吧,要是不嫌弃的话。”
玄烨礼貌地抱拳,“好,谢谢。”
明月望着她的冬郎,心中苦笑,她的冬郎总是这般好客,连人家底细都不知。玄烨跟着他们去了他们的厢房,几人在茶几旁坐下,容若拿出几碟简单的小菜,招呼玄烨尝尝。
玄烨迟迟未动筷子。他盯着面前的红烧鱼,似笑非笑。那鱼淋汁上洒的葱,只有葱叶却没有葱白,正是自己掐出来的葱。
他用筷子扯了一小块鱼肉放在嘴裏,嚼了一番,云淡风轻道:“不错。”
明月望着他的表情,便知他是出于礼貌。其实她做菜的水平确实只能说是普通,有“不错”这个评价,已是抬举她。容若只是浅笑,自个吃了起来。
玄烨简单扒了几口,便不再动筷。容若吃了两碗饭也便停了下来。明月安静坐在他身边,静静观望两个还属陌生人却在一桌吃饭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