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漫漫。
白日里我一直没见着范天涵,晚膳时他才出现,陪着我用了晚膳,用完晚膳还一直在房内陪着我,我喝水他给斟上,我吃瓜子他给剥好,我看书册子他给翻页,我上茅房他还给打灯一路护送。
我这人奴才命,虽一直配有丫鬟,但宝儿那模样,我不伺候她就不错了。这会儿范天涵对我如此无微不至,我着实如坐针毡,实在耐不住了拉住他问:“你直说罢,是不是后悔了,突然想纳妾了。”
我就说嘛,无端端的昨日姜溱怎么会突然想知道鱼水之欢是个什么滋味。
范天涵正在为我斟茶的手一顿,抬眸瞪我,道:“你这脑袋瓜子成天都装了些什么?”
我答:“大约是脑浆。”
他伸手摸一下我的脑壳子,道:“我明日就出兵了,不过就是多陪陪你罢,你至于如此小人之心么?”
是是是,您是范大人,我是王小人,成么。
他又道:“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
我手一挥,把桌上的茶杯给抡地上了,碎了一地,碎碎平安。
我微怒,道:“我不想听这种话。”
他便真的不讲了,起身绕到我身后,忽地拔下我的簪子,用指松松地梳开我的发。
我身子微微有点僵,不自在地问道:“你作甚?”
“我上辈子是梳子。”他的声音离得很近,就在耳边,撩得我耳根子发软。
我偏过头去与他对视,“这场战打完我们就可以回家了罢?”
他把我的头发拢到耳后,点头微笑道,“嗯,就回家了。”
我便开始跟他絮叨:“我们快点回去罢,宝儿想嫁人了,你还记得那个柳季东否?你跟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他自小与我和宝儿一起成长,虽说没什么担当,至少是个好人,宝儿交给他我也不怕宝儿会受欺负,他要是敢对宝儿不好我一拳揍死他,但一想到要宝儿嫁出去,我又满心的不舍得。不过幸好也没多远,我……”
“清浅。”范天涵打断我,“我会平安回来。”
我点头,鼻子有点发酸,转过身去环住他的腰,埋头在他怀中。他轻拍着我的背,笑道:“若我真想纳妾呢?”
我环在他背后的手用力地掐一下他腰上的肉,恶狠狠道:“把你剪了,咱踏实做姐妹。”
次日,天微亮。
我睡得迷糊,蒙胧间感觉范天涵起身,在床边说着什么。
我用力睁开眼,范天涵立于床头,一身战袍,见我醒来,便笑一笑道:“吵醒你了?”
我挣扎着要起身,他按住我,道:“天色尚早,再睡一会儿罢。我三日后便回来了,届时我想吃你亲手做的菜。”
我嗯了一声,阖上眼睛。
脚步声响起,开门,关门,脚步声远去。
我睁开眼望着合上的门,了无睡意。
我在床上睁眼躺到日上三竿,起身时才发现府里空了大半。我走来走去都只能碰到小五儿和小六儿牵着手,一会儿在花前,一会儿在树下,一会儿在井边,一会儿在廊旁,腻歪到让人想棒打鸳鸯。
连去厨房学下厨我都能见着两人坐门槛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喂着馒头,我强忍着揪他俩去煮的念头,咳一声道:“小五儿,你为甚不上战场?”
“将军让我留下来为你解闷。”他挥挥手道:“夫人,那个……我们这正浓情蜜意呢,你能不能……”
我捏紧了拳头,最终还是离开,让他们留在原地继续伤风败俗。
日子太难熬了。
姜溱萧副将等跟我有点交情的都跟着去打仗了,就剩下小五儿和小六儿这对性情男女每日在我眼前蹦跶着相爱。我日日都在忍着把他二人作堆活埋的冲动,我觉得我现在忒有修养。
唯一值得庆幸之事是,我学会了做一道菜,南瓜粥,虽说简单,但至少能下咽,就等着范天涵回来吃了。
等待自古以来就是最艰难的,君不见王宝钏苦守寒窑数十载,秦香莲千里寻夫又何奈。我不是王宝钏也不是秦香莲,所以三日后范天涵没有回来,我就收好包袱准备去冲锋陷阵了。
小五儿不敢阻我也阻不了我,我就像一个点燃了引子的鞭炮,随时准备爆炸。
幸好我出门左拐右拐正准备迷路时,就遇到了共骑一匹马的姜溱与萧副将,他俩看起来也是黏黏腻腻的样子,莫非这是个发|情的季节?
萧副将吁一声勒住马,跳下马问我道:“夫人,你怎么出来了?将军呢?”
我还想问你呢。
还在马上的姜溱忙道:“姐姐,今早范将军就快马加鞭地赶回府了,莫非你没遇着他?”
呀!快马加鞭地路过,马不停蹄地错过。
我只得道:“我们回去罢。”
姜溱扭捏道:“我与萧副将还有其他地方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