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老夫人她爱我。
我惶恐。
许是我那日勇吞热汤的事迹感动了范老夫人,她从此对我那个推心置腹,隔三差五就来拉着我的手讲体己话,上至买了块上好布料准备裁衣服予我,下至范宰相昨夜宝刀未老、老当益壮地将她温存了一遍,总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将我缠得滴水不漏,我连向姜溱索药来将自己毒聋的机会都寻不着。
这几日来,我严重怀疑范老夫人是否萧子云派来支开我,以便她对范天涵下手的棋子,只是这棋子眼中闪烁着的光芒太过诚恳,使我的阴谋论总也站不住脚。
这日,宝儿一早来敲门,言范老夫人在厅里等着我,我望望尚躺在身旁的范天涵,她竟比人上早朝的还早……
我拖拉着从床上爬起,爬过范天涵身上时还用膝盖撞了他几下,他闷在被窝里幸灾乐祸地笑。
天才擦亮,我迷蒙着眼睛向大厅摸去。进到大厅,范老夫人正无聊地敲着茶几,见我来立马蹦了起来,拉着我道:“浅儿,这么早,娘叨扰到你了罢?”
我打起精神笑道:“不会,一天之计在于晨,是浅儿懒惰,睡晚了。”
她笑眯眯道:“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娘岁数大了浅眠,睡不着了便想扯人说话,而你爹与子云为人又无趣,我便来找你了,你不会怪娘吧?”
我讨好地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真是虚与委蛇厚颜无耻到登峰造极。
于是……范老夫人拉着我讲了一个来时辰她与范宰相的情史,这期间宝儿添了三次茶水,李总管问了两次可要用早膳……
我听到双耳蜂鸣,两眼呆滞,恨不得抡个棒子把自己敲晕。
“小姐,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宝儿旋风般旋进来,撞倒了范天涵最心爱的花瓶,哐地碎了一地。
宝儿怔在原地,喃喃道:“这是姑爷最喜欢的花瓶……姑爷会责骂我的……”
我安抚她道:“以我对天涵的了解,他不会的,娘,你说是吧?”
范老夫人点头严肃道:“我儿宅心仁厚,他至多就是杀了你给这花瓶陪葬罢了。”
范老夫人为人如此之上道,我还嫌弃她,我有罪。
宝儿被范老夫人唬得面上一白,我十分满意,问她道:“你方才咋呼什么?”
她眨了两下大眼,半晌才道:“啊……对了对了,大师兄和人打起来了。”
“和谁打起来了?”范老夫人兴高采烈地问。
宝儿摇头道:“不知,蒙面人。”
我一蹦三尺高,老身纵横江湖数十年,尚未看过蒙面侠呢……
于是,我与范老夫人随宝儿到了庭院,躲在了栏杆后面望蒙面侠,蒙面侠他很敬业,他不仅是蒙面侠,他还是个黑衣侠,按理说,这黑衣乃夜行衣也,而夜行衣既然叫夜行衣,至少得夜行,他大白天得穿出来,也不怕人笑话。
宝儿奇怪地问我道:“我们为何要躲起来?”
范老夫人鄙夷道:“打不过我们当然要躲起来。”
宝儿期望地望着我,我在她心目中是个勇者,哪能如此贪生怕死,既然躲起来便一定有冠冕堂皇、正气凛然的缘由。
我坦然地迎向她的眼光,道:“娘说得对。”
不知为何,院子里对打的两人停了下来,各持一把剑冷冷地对峙。
范老夫人趴在我耳边小声问:“他们为何不动?”
我回道:“不晓得。”
她逼道:“你怎么会不晓得?你嫌娘罗嗦不告诉娘对不?还是嫌娘见识浅?”
……我只好道:“他们大概是在比试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