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正年华的高一时期,林阅也干过一些傻事儿。彼时班上流行叠星星,长长的彩色吸管,五分钱一根,买上五百二十根只要二十五块钱。一到下课时间,班里女生就将藏在桌屉里的吸管拿出来,一边聊天一边运指如飞。
林阅准备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子,叠一个放一个,预备把五百二十根塑料吸管编完了,就去找那人告白。
后来,班主任粗暴|干涉,刹住了叠星星这股“不正之风”,林阅的计划也跟着无疾而终。
再后来,文理分班,林阅不顾老师和父母的劝阻,一意孤行报了理科。从那时起,风花雪月多愁善感便渐渐离她而去,上课下课,脑袋里都塞满了分子式函数题受力分析遗传变异……好歹天道酬勤,高考那年逢上题目简单又发挥超常,最后成绩下来,比一本线高出四十分。
林阅七弯八拐,找人打听到了那人的志愿,便按照他的填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那年江城尚未真正实行平行志愿,如果一本的第一志愿没录上,就只能被刷去二本。以林阅的成绩,报考江大计算机系十分冒险。
为此何珊大发雷霆,直骂她缺心眼儿。连一贯不怎么干涉女儿做决定的林立明也出面劝导,让林阅考虑考虑中山或者厦大,一样的985、211,分数低些也更保险。
不管他们如何软硬兼施,林阅始终不为所动,她甚至做好了一旦掉档就复读一年的打算。
好在最后江大的提档线出来,林阅比那分数高了五分。
何珊每每提及此事都是心有余悸,也正是这事儿让她彻底见识到了自己女儿的性格:平日里看着闷声不吭,耳根子软,别人说两句好话就立场动摇,实际上极有主意。好比这几年,为了她的终身大事儿没少苦口婆心,可她就能不紧不慢,没事人一样。去年吵了次架,一声不响地就把房子买了,直到所有手续办妥了才知会家里。
上了大学的林阅,自然没少遭罪。课程进度跟不上,费了老鼻子的劲儿,最后也只能低空擦过。然而这还不是让林阅最难受的——那时候陈麓川正跟他异地恋的女友打得火热,一到放假就直奔另一城市。
陈麓川和他女友是高考结束那天在一起的。那天林阅鼓足了半辈子的勇气,揣上一封洋洋洒洒的千言情书,走去楼上,打算跟他告白。
刚刚解放的学生正站在走廊上往外扔书,纸片雪花似的飞舞。林阅去得巧,恰恰逢上了好戏开场——
教室门口围了一圈的人,将陈麓川与他们班的班花围在中间。
远远的也听不清说了什么,只见在越来越激烈的起哄鼓掌声中,那个女生主动凑上去,踮起脚。顿时一阵怪叫。
林阅把那封信撕了,扬手一扔,纸屑混进了纷飞的书页和试卷之中。
大二下学期,陈麓川和他女朋友分手了。
林阅辗转打听,听说其实两人关系早有裂痕,只是迟迟未断——毕竟是初恋。好比女孩儿买的第一双高跟鞋,即便再不合脚,也总要忍痛凑合一阵。
林阅重燃希望,耐心等待合适的机会。
大三上学期,在耿浩然的组织下,班上一行十余人去上饶旅游。那时婺源刚刚成为热门的景点,无数大学生趋之若鹜。在婺源住宿的那天晚上,林阅做足了一切准备,出门去找人。
到了陈麓川的房间门口,正要抬手敲门,听见裏面传来嬉笑的声音,似是耿浩然、孙磊他们三人在打扑克。
林阅踌躇,决定换个时间,打算走,听见耿浩然笑道:“……来来说回刚才这问题,老陈,你真不喜欢林阅?”
林阅心脏立时停跳一拍,屏住了呼吸。
陈麓川:“真不喜欢。”
耿浩然大笑:“我就知道,你这人嘛,看着一本正经,好的全是大屁股大胸大眼睛那一型的。”
孙磊笑说:“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上回用老陈电脑,发现一个片子,知道谁的吗……”
林阅听不下去,静悄悄走了。
她不免觉得自己有些点儿背,但回头一想,也未尝不是一种运气:想想,还有谁有这样的待遇,还没告白就已知道答案,剩了一通尴尬。
她半辈子的勇气都用在对付陈麓川上了,却又每每铩羽而归。不知是不是天意怜悯,让她省点心思,反正无论如何,两人终归是有缘无分。
第二天,林阅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餐收拾停当以后,提前到了小区门口。八点刚过,远远便看见陈麓川的车驶了过来。
她笑着打了声招呼,心裏却是忐忑,生怕让陈麓川瞧出她特意化了妆。
“早饭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