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婢剑客们团团乱转,大夫和巫急急赶到时,躺在地上的泾陵动了动,慢慢挣开了眼。
他的目光木然无神,他先是呆呆地看着屋梁看了一会,然后闭上双眼,当他再次挣开眼时,那眼神依旧有着木然,不过添了份沉静。
围在他身边的众人,对上他这样的目光,同时心中一安。
泾陵盯向一个剑客,那剑客连忙上前,把他慢慢扶着坐起。
“君上——”
众人同时向泾陵一跪,伏倒在地。
而这时,庆君和药公等人大步踏入。
他们一进来,遍看到泾陵脸色虽然苍白中透着青,那双眼却是有着神光的,顿时心头大安。
“君上!”
庆君和大夫们向泾陵齐齐行礼。
泾陵缓缓闭上目光,徐徐说道:“楚人杀我夫人,气我太甚。泾陵深感耻辱,诸君,请允许泾陵对楚实行家族报复!”
家族报复,也就是说,泾陵只带走晋姬氏一族的私兵。不过,上次泾陵与秦一战,下秦三城,后来与楚一战,攻至楚的腹地,都是他带着展开的行为。
众权臣相互看了一眼。
泾陵说的是家族报复,并不需要动用全国兵力。他们没有反对的资格。
而且,君侯明显受创已深,若不顺应他的心意,只怕他撑不了这一关。
他们想到这裏,包括药公在内,众人齐刷刷一揖,朗声道:“君上,请保重身体!”
这是应了。
泾陵一动不动。
庆君看到泾陵那放在腿侧的手,还在紧紧地扣着地板。他扣得太紧,太紧,那十个手指头,已是鲜血淋漓。他心中不安,上前一步有唤道:“君上?”
泾陵没有睁开眼,他面无表情,低沉地说道:“无需惊慌,楚国不灭,孤不会死!”说罢,他低喝道:“扶孤起来。”
两个宫婢上前,扶着他慢慢站起。
泾陵转过身,在宫婢的服持下,他努力地挺直腰背,艰难而缓慢地朝寝宫方向走去。
庆君怔怔地看着泾陵远去的身影,突然转过头来,朝着众重臣说道:“君上尚且无嗣,若有变故,如何是好?”
他的声音中,带着强烈的萧索之意。
众人大惊,同时抬头看向庆君,他说什么?他居然说,泾陵可能活不了多久,现在就要物色新的晋侯人选?
不!如果没有了泾陵,晋国想要称霸,不知要拖到何时才成!不!他们的梦想,他们的雄心,不能就这么放下了。
药公沉声道:“君上对那妇人已然入障,当此之时,还是寻索妇人或寻找容色相近者为好!或能解去此障,便在无忧虑。”药公还是不喜欢衞洛,还是称呼她为“那妇人”。不过,他虽然不喜欢,却也认了,却也无可奈何了。
众人一一点头。
药公转过头,看向那个负责间事的剑客,恼道:“我等百计隐藏,你,你倒好!”
他气得不知说什么好。这个剑客,虽然是做剑客打扮,实际上也是一个士,可以说是文武双全。这样的人是泾陵手下的重要食客。药公虽然气愤,却也只能这么呵斥一句。
那剑客白着脸,拱着手无言以对。
庆君在一侧叹道:“事已到此,多说何益?走罢。”
夜深了。
侍奴不停地催促衞洛,要她去沐浴。衞洛已经三天没有清洗,她也身上油腻的难受。
不过,他可不愿意为了干净,在这种虎狼之地行冒险之举。因此衞洛一动不动,任由那侍婢怎么叫唤。
她把竹剑放在身侧,睡觉时,她也只是倚着榻,使自己处于随时可以清醒的状态。
衞洛知道,中山君定还在打自己的主意。
他若真的当自己是晋侯夫人,此时便应该把自己迎回驿馆,以贵族之礼相候。可他什么也没做。
她还不能松懈。
睡在陌生的床榻上,衞洛仰望着外面幽幽透射进来的月光,心思百转。
一大早,衞洛是被一群娇娇沥沥的女人嬉笑声惊醒的,本来睡得极浅的衞洛,当下从榻上站起,来到纱窗处。
“昨晚君上夜宿,两位姐姐怎的还起的如此之早?”
“嘻嘻,君上与夼君可生猛乎?”
这个叽叽喳喳的声音,是三个上等美人中的另一个发出的,听那声音中,不无妒意。
一个女子娇慵的声音传来,“生猛倒是生猛,可君侯与夼君一个晚上,都在念着那位什么晋夫人。”
衞洛听到这裏,脸色一沉。
这个中山君不但没有把自己当成贵族,还色心不死!
自己的话说得这么重了,他竟然没有警觉!
外面叽叽喳喳声还在传来,那谈话的几个女子,一点也不介意她们所说的话被衞洛听到。
事实上。衞洛听到了又能怎么样呢?在她们在思维中,是万万不敢相信,堂堂晋夫人居然跑到深山老林中一个人獃着的。所以纵使衞洛再美,再有气派,她们也不相信她真是晋夫人,只把她的身份嘻嘻哈哈地当成笑话在讲。
衞洛皱眉寻思一会后哦,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姿容和衣袍,然后拿着木剑,推开了房门。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