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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情还不止一次,她还给我的班导写信,说学生谈恋爱是自由的,但最后不要影响到学校的名誉……如果不是学校领导念在跟我爸爸的旧交,也许我会背上一个不大不小的处分……这些,我都没有人可以说。

“上次在餐厅被她当众泼果汁,其实我很想哭,但是我不敢,我觉得我要是哭了的话,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就等于我认输了。但我要说认输了的话,之前所受的那些委屈又算什么?我真的弄不懂了……我只是想要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而已,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而已……”

黎朗把绿茶香味的纸巾推到筠凉的面前,此刻的筠凉已经是泣不成声了,连呼吸都好像不顺畅了。多久了,这些事情憋在心裏多久了,久得她都认为是应该的,是自己本来就应该承担的,根本不敢想象还会有人疼惜她怜悯她。

可是黎朗,这个仅仅只见过几次面的黎朗,他对她说:“筠凉,你承受的,确实太多了。”

这句话就像擦过硫磺的火柴,一下子就点燃了筠凉心裏那些隐忍多时的悲伤和委屈。顾不得丢脸,她趴在桌子上开始大哭起来。

好在是中午,客人并不多,他们又坐在包厢里,所以筠凉哭得很尽兴,黎朗也不劝她,就任由她哭,自己在一边吃自己的。

筠凉终于发泄完了,抬起头来,看着笑眯眯的黎朗,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失态了。”

黎朗挥挥手:“小小年纪,别讲究那么多,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生活就应该简单一点。”

我独自一人去敬老院收拾奶奶的遗物,想起以前来的时候,顾辞远都会和我一起……没想到最后一次来这裏,竟然是我一个人。

真的不想再哭了,这段日子流的眼泪,比过去三四年加起来还要多。

其实老人家也没有什么遗物,无非是一些生前穿过的旧衣服什么的,还有半瓶药酒和几帖没用完的风湿膏药……

虽然说不想再哭了,可是看到这些东西,难免触景生情,眼泪不受控制,还是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

就在我准备走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叫住了我,她满脸同情地看着我:“你是宋奶奶的孙女吧!”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敬老院的义工,想来平日里肯定也照顾过奶奶,所以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对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她走近我,诚挚地对我说:“节哀啊。”

我领情地对她笑笑,转身要走,可她的一句话令我停下了脚步:“宋初微,你以后顶撞你妈妈了,她很不容易的。”、

这句话,很多人都对我说过,那是因为他们目睹了我跟我妈长达十多年的“斗争”。但是这个小姑娘,她第一次见到我,竟然这么贸然地同我说这句话,实在令我觉得有些可笑。

但她一点也不觉得可笑,看上去比我还要小些的她满脸的认真:“这半年多以来,我一直负责照顾你奶奶,她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老人家真的很疼你,你妈妈其实也很疼你,以后你跟你妈妈相依为命,不要再气她了。”

如果不是因为亲人过世的巨大悲痛占据着我的大脑,依照我平时的脾气,恐怕要对这个没礼貌的小丫头不客气了。

但此时此刻,我实在懒得跟她计较。

我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抬起脚要走,她又开口了:“宋初微……”

这次我真的生气了:“你TMD有什么话不能一次说完是吧!”

她的眼睛很大,瞳仁很黑:“宋初微,其实这件事轮不到我一个陌生人来跟你讲,我也是在你妈妈跟你奶奶的闲谈中无意中得知的……只是你妈妈对我很好,我听过她们说起你气她的那些事,我都觉得你太不懂事了……”

我冷冷地看着她,她要是还敢再多说一句,我绝对一耳光抽死她。

她向前一步,毫不畏惧地看着我:“宋初微,你听好,有一件事你也该知道了……”

失魂落魄的我提着奶奶的遗物走在z城的大街上。

这是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为什么突然之间看起来好像很陌生?没幢房子,每个建筑物,都这么陌生……我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你有过这种感觉吗,原本很熟悉的一切,到头来发现不过是幻觉。

你原本以为最亲近的人,原来一直在骗你。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要骗我?”

天一点一点地黑下来。

在此起彼伏的汽车的鸣笛声中,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袁祖域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焦灼:“宋初微,你同学说你回z城去了,是不是真的啊?我来找你啊!”

我一句话都不想说,直接挂掉了电话。

任何人都不要来打扰我,全世界没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你们通通都骗我,你们通通都把我当成白痴愚弄着……

我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了,我一个都不会相信了……

筠凉从黎朗的车上下来,礼貌地道谢之后,便目送着他开着车离开,忽然身后一个声音问:“他是谁?”

她转过身去,杜寻沉着脸从黑暗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他盯着筠凉:“我问你,他是谁?”

因为之前大哭过一场,筠凉的心情倒是轻松了些许,所以也并没有太计较杜寻的态度,她轻描淡写地回答他:“一个姐姐的男朋友,看我不开心,就带我散散心。”

“那他还真是蛮关心你的嘛,亲姐姐的男朋友也没有这么好吧。”杜寻也不掩饰自己的不快。

原本已经不那么郁闷的筠凉被杜寻这句阴阳怪气的话又弄得烦躁起来:“你什么意思啊,我好不容易好些了,你别给我添堵行不行?”

真的很难预计,之前那么多人反对他们在一起,那么多阻力都要将他们分开,他们都没有放弃,眼看着生活已经逐步恢复平静,未来似乎要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两个人居然会开始为了这么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争吵。

筠凉恶狠狠地怒视着杜寻,杜寻也不甘示弱地瞪着她。

“神经病!”筠凉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杜寻一把抓住她:“我怎么了,你自己做错事情还骂我?”

“我做错什么了?我最大的错就是不应该认识你!”

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在气走了杜寻之后,筠凉一个人坐在天台上沉思了很久。

在她得知杜寻其实是有女朋友的那天晚上,她从床上爬起来,来到天台,一边哭一边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最后,还是感情战胜了道德、理智、自尊……

今天坐在同一个地方,她的心情与那一次却截然相反。

其实那个问题一直存在于她的心裏,只是每次刚刚冒出个头,就被她强硬地压了下去,她不准自己去想,不准自己去面对,不准自己去权衡。

这场恋爱,她的对手不仅是陈芷晴,还有她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以前杜寻断然不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他以前的豁达潇洒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因为为了得到眼下的这些,而付出了太过沉重的代价?

因为这些代价,所以令我们获得的那些看起来如此重要,如此不容侵犯。

让我们变得如此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

那个之前被筠凉一直压制的问题,终于势如破竹地来到了她的面前。

我们那样奋力地要相守在一起,真的,值得吗?

月亮渐渐被浓云遮盖,酒店的房间里,林暮色裹着浴巾,冷静地看着一脸怒容的顾辞远。

“你那天,到底给了宋初微什么东西?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顾辞远从房间的这头到那头,横冲直撞,犹如困兽。

林暮色一直不吭声,她任由顾辞远怒骂,就是不开口。

终于,顾辞远停在她面前,无奈地坐下来:“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跟她解释清楚?算我求你行不行?”

林暮色伸出手去,轻轻地摩 着顾辞远的脸,她的眼神里有一种叫做哀愁的东西:“顾辞远,为什么你对我就是没有感觉呢?其实,要爱上我,不是那么难的你知道吗?”

无论怎么样,美女心碎时的样子是动人的,顾辞远知道,自己到底不忍心做得太过分。

“其实以前也有过这种事,对方并不那么喜欢我,但是他们还是愿意跟我在一起。这有什么关系呢,大家开心就好了啊,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林暮色,我们不一样……”顾辞远叹了一口气,“我没有爱上你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自己,我和初微有着美好的回忆,没有人能替代得了她……”

林暮色打断他:“回忆有什么用?人不可能一直活在回忆里啊!”

“是啊,宋初微对我来说,不仅是回忆里才有的人,我还想跟她有未来。”

僵持了很久,顾辞远看着林暮色,心裏知道不应该再指望她去向宋初微解释或者澄清什么了,他意识到自己今晚算是白来一趟了。

其实原本打算放弃了,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叫袁祖域的人突然出现,横插在自己很初微之间的话……

那天晚上打完那场架之后,看那个家伙的样子,应该是认真的。

他是认真地喜欢送初微吧。

想到这裏,顾辞远懒得再想了,他起身对林暮色说:“我走了,以后我再也不会为这件事来找你了,她如果相信我,就信;不相信我,我也没有办法。”

他还没来得及说再见,林暮色就撤掉了身上的浴巾。

她直勾勾地看着急忙转过身去的顾辞远的后脑勺,沉着地说:“就陪我一个晚上……就今天一个晚上,我就去跟宋初微说清楚,一定说清楚。”

顾辞远的背影僵了僵,待他转过来的时候,林暮色已经泪流满面了。

不是不悲哀的,如果一切只是一场交易。

顾辞远心裏一软,刚想伸出手去题她捡起浴巾,他的手机响了。

手机屏幕上,赫然出现“初微”两个字。